“祸从口出。”宗阙说道。
“罢了,我只是想着你应该认识,他又通宁国地形,也是个可用的人才,此次交好,别错过了。”柳不折轻嘶了一下,“人呢?”
“已经走了。”宗阙说道。
“那么一位美人,宁王可真不是个东西。”柳不折叹道。
“他自己应该不在意了。”宗阙看着远方的山河道,“宁国气数已尽。”
宁国主力几乎尽灭,剩余的要么溃逃,要么被诛,霖国进军之路所向披靡,而宁国的朝堂上已经少了不少人,洛都更是从以前的繁华变成了空空如也。
长襄君得天神所授,万军丛中直取宁国主帅人头,如此力量,绝非宁国可以抵挡。
“大王,如今应该离开洛都,以求后路。”有大臣冒死开口道。
“后路?寡人还有何后路可退?”宁王纾坐在王座上,却觉手指冰冷。
他多年筹谋,如今也将要烟消云散了。
“可……”那大臣还想说话。
“来人,把之前溃逃者的人头都摆上来。”宁王纾打断了他的话道。
侍卫匆匆,带了布袋来,无数的人头洒落在朝堂之上,皆是熟悉之人的面孔,连厘先生的头颅也在里面。
群臣呼吸急促,有人眼睛瞪的极大,有人已发出了惊叫。
“此时国难,谁若敢逃,便会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宁王纾唇角勾起,低低笑了两声,又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双唇都好像沾染了血的殷红。
群臣看向座上君王面色已变,国还未亡,可他们的君王已经疯魔了,宁国……彻底完了。
朝堂议事结束,宁王纾一口鲜血喷在了桌案上,一旁侍从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身边死了太多人,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想必是发现了秘密。
宁王纾看了过去,那侍从跌坐在了地上呼吸颤抖着:“大王,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将血迹擦去,不准告诉任何人。”宁王纾擦去了唇角的血起身道,“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侍从颤抖着应道。
血迹被擦去,外面的战事一日数报,每一报,霖军都更接近洛都一些,直到兵临城下,朝臣几乎都要杀尽了。
侍卫守在宫中,霖军攻城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传来,宁王纾坐在王座上咳着,先是轻咳,最后是似乎要将肺咳出来一般的满脸通红。
“大王,您喝些水润润。”侍从奉上了茶盏道。
宁王纾打量了他一眼,接过了杯盏放到了唇边,眸光微低,他看着面前跪着不断颤栗的人,却是蓦然砸了茶碗,拿起一片碎裂的瓷片割过了侍从的喉咙。
血液渗出,侍从拼命捂着喉咙,想要张口说话,却是倒在了地上扭曲着身体。
水渍飞溅,腐蚀的声音传来,宁王纾看着地上缓缓失去生命的人,眸中一片狠戾:“凭你,也想要寡人的命。”
“大王,城破了!!!”急信传来,宁王纾手中的瓷片落地,已被鲜血染红。
“你们都出去吧。”宁王纾说道。
所有侍卫握紧了刀退出殿中,刀戈的声音已近在耳边,可更为清晰的,是他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好像连心脏都在宣称着自己的不堪重负。
血液滴滴答答的从唇齿之间渗出,宁王纾扶稳王座时,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那道戎装的身影沐浴着晚霞的光踏入,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液。
戎装,红缨,进来的男人高大俊美,即便身染鲜血,也不过是让他更具男儿的豪气。
男人该征伐天下,宁王纾看了过去,他曾经想过自己讨伐五国的身姿,仿佛与面前的人融合,可随着那人的近前,对上那双漆黑平静的眸时,这场梦刹时醒了。
“长襄君……”宁王纾坐直了身躯,抹去了唇边的鲜血,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却又清晰的知道这就是那个人。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扭转乾坤,让他的心血付之一炬。
多年传闻,今日终得一见,却是诀别生死的时候。
宗阙看着王座上衣襟腰带遍布鲜血的君王,即便走到了如此穷途末路,对方还在维持着君王仅剩的尊严,而他所剩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即使他不动手,这个人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以奴隶代为冲锋,是你授命?”宗阙是询问,也是陈述。
“自然,能为我宁国身先士卒,是他们的福气。”宁王纾说道。
“奴隶亦是人。”宗阙说道。
“寡人知道长襄君是奴隶。”宁王纾呵呵笑了两声,“可即便你再得天所授,史书工笔之中,你也不过是一个爬上君王床榻的奴隶,此行功高,不知奉樾可会忌惮?”
“他非你。”宗阙说道。
“哈哈哈,堂堂长襄君竟相信君王的感情。”宁王纾笑的喉咙沙哑,“他未杀你,是因为天下未平,宁国将灭,届时天下太平,他要传宗接代,又岂会留下你这样的祸患,你这样的男人,他倒是能体会到征服之感,只是兔死狗烹之事,没有君王可以避免。”
宗阙神色未变,他与奉樾之间的事情,不必告知外人,即便说了,有些人也只会听他想听的话:“你这样的人,得不了天下。”
“荒谬,寡人不过是棋差一招。”宁王纾面色狰狞,死死看着他道,“着了你与霖王的计。”
他心绪起伏,猛咳了一声,大滩的血液被喷吐了出来。
“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寡人必不会输……”宁王纾终究维持不住坐姿,撑在了王座之上,“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叔华……若不是你们设计……若叔华还在……寡人要去见他了……”
临了了才知道,原来他是割舍不下那个人的,但他不后悔,与其留着日后背叛,不如到死心里都是他,生死都是他的。
他的话断断续续,瞳孔已有些涣散,唇角溢出了笑容,宗阙看着他不断挣动的身躯开口道:“叔华还活着。”
宁王纾的眼珠转动,瞪的极大:“寡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