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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何宣云其实也娇纵,脾气不太好,但却管叨叨叫弟弟,被老何凶了一声不吭,就只瘪着嘴去找叨叨抱怨;后来叨叨就学会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拉偏架,大多数时候是拽着老何的裤腿往后拖,然后又着急地挡在哭泣的何宣云面前,舔掉她咸涩的眼泪,好像真把她当成姐姐……或者妹妹。

后来何家遭逢巨变,先是何妈妈被检查出得了癌,治疗费用奇高无比,再然后老何自己做的装修生意也因为合作对象卷款跑路而亏了大半;最艰难的时候他拖着两天没吃饭的身体立在病房门外,透过房门的窗户看爱人因为生病而日渐消瘦的脸,他知道其实已经没痊愈希望了,只是拖着,只有拖着,最起码让何宣云好好地和妈妈道别。

那时何宣云因为高中就读寄宿制学校,一个月也只有几天时间在家里。

于是何家原本美满的四口之家只剩下两个人,老何带着叨叨从原本宽敞的房子里搬出来,睡大街、睡公园,睡只有一张木板床的漏水出租屋,一人一狗就凭借一件破旧的褪色军大衣取暖,让他后来再想起,时常觉得对不起叨叨,唯有它,是真切地跟着他吃了那么多苦,却没来得及拥有更好的结局。

他甚至没能再给它一个可以无忧无虑睡个好觉的家,他带着它去问了好多人,想要将它送养,不必跟着他受苦,可是每次都不能成功,小狗就用那种和以前如出一辙的单纯眼神看他,咬紧了他的裤腿,死也不要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那年冬天,他因为营养不良,加上东奔西走,免疫力降低许多,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发起高烧,而当时他身上其实已经连下顿饭钱都不够了;他烧得意识模糊,朦胧间感觉有个冰凉湿润的东西拱在自己掌心,于是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叨叨围着他一个劲儿地鸣叫,他手里被塞进一小块吊坠,吊坠镂空,刻了两个字:[平安]。

是他某年去出差,在外地寺庙里求过的一个平安符,家里每人都有,给小狗的就一直挂在它脖子上,那时他想:如果分离在所难免,那希望他们和它至少都能一生平安。

他的愿望没能实现,后来爱人长住病房,而他穷困潦倒,身上能变卖的东西被他卖了个遍,连同那块其实并不怎么值钱的护身符;只不过出于一点仅有的私心与自尊,给小狗的他没收回,就一直挂在它脖子上,哪怕再艰难也没想过取回,当时的叨叨已经类似于他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所以即使一无所有,他还是希望讨个好彩头,祝它平安。

现在,叨叨将那个它最宝贝的金色吊坠弄下来,就放在他手心;他知道它的意思,边牧常被说是最聪明的小狗品种,它是想说,和他吃了这么多苦,它一点也不怨恨,这个东西再喜欢,只要能换回他的平安,它都可以不要。

他抱着狗大哭,其实眼泪已经被烧干了,就只是咧着嘴嚎啕,小狗一动不动地被他抱着,像以前一样舔他的脸颊。

那天晚上他踉跄地握着吊坠去了药店,回来时精致的镂空平安符变成一盒最便宜的退烧药和一根火腿肠;他想叨叨看到一定高兴坏了,可是等他拖着病躯走回他们的出租屋,他看见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小狗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竟然失去了气息。

他唯一的依靠,愿意付出一切让他健康快乐的小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出租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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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篇文其实也写过挺多有关宠物或者人类的生离死别了,一直试图传达死亡是所有生命的必经之路,如果能被所爱的人牵挂着,那么死亡其实也可以变得幸福,但写老何家往事的时候仔细思考,发现确实很难是个圆满结局,无论怎么样都过了太久了,漫长的遗憾其实弥补了也用处不大,只会反复提醒你究竟错过了或者误会了什么。

老何当初离开家里,没带一张小狗相片,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害怕再看到他们家叨叨,但是你带他去宠物餐厅,去烧烤摊,去据传很灵验的寺庙,他第一时间还是会想:下次带他们叨叨来吃,叨叨肯定会喜欢这个吧。

至亲的离开不是暴雨,是一场漫长的潮湿,谁说小狗不是如此呢。

第88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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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是在后来才知道,当初他买回叨叨的那家犬舍因为违规早被查封,店内售卖的许多名贵犬种都是身躯羸弱的病狗,活到一岁已经能称作奇迹,而叨叨去世时再有五个月满两岁整,更是上天眷顾。

失去小狗后他常常会回想以往细节,才发现一切其实早现端倪,叨叨还是奶狗的时候被他带回家,走路与奔跑常发生磕绊,再大一些才渐渐好起来;和他因为躲债而东奔西走时,也常常显得疲倦而安静,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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