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几年前她父母一样，再也回不来了，至少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对方，已经二十天了。
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找了他整整十天，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绝望，到了第十天，她已经支撑不下去。
那股恐慌和压抑和她知道小盒子里装的是爸爸妈妈时别无二致，和她在大雨天看着爷爷奶奶被埋进深窄的土坑时别无二致，那是她第三次如此绝望。
人本该是越来越坚强的，小蝶也这么觉得，她长大了，应该更坚强才对。
爸爸妈妈去世后还有爷爷奶奶陪着她，爷爷奶奶没了的时候，还有心清陪着她，但是这次心清没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足够支撑她的东西，再加上姐姐的失踪，她和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牵连。
一点一滴的牵连都没有。
她真的像村子里一些阿姨说的那样，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无论是飘在那个落后的小山村，还是飘在繁华的海宁市，都没有人注意她，没有人在意她，更没有人记得她是谁。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之所以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不过是依赖自己和他人的关系。一个人最基本的社会身份，无非是谁的儿子女儿，谁的好友知己，谁的得力下属，谁的顶头上司，这些简单的关系让人在世界上有了自己的定位。
她以前也是有的，她是爸爸妈妈的小女儿，是爷爷奶奶嘴里的小丫头，是姐姐抱在怀里的小妹妹，是心清哥哥的忘年交，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是，她甚至称不上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在世界上至少还有牵挂，但是她没有。
于是她选择了让河水带走她，奶奶说过，一个人的灵魂随着河流飘荡，最后就会到达天堂，她也想去天堂，去那里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心清哥哥和李冰姐姐。
“但是没死成。”小蝶俏皮地吐出小舌尖，自下而上探查云漾漾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意思，“漾漾姐姐又把我捞上来了。”
“这就是老天爷不想收你这个漂亮小丫头。”云漾漾用花洒冲去她头顶的泡沫，“那天为什么要从医院逃离？”
“我不想见警察叔叔，他们会把我抓起来的，心清哥哥说过，这里的警察里有很多坏人。”
有一天夜里，心清哥哥带她去吃夜宵，他们从心清哥哥家所在的大建筑里走出来，一路躲避一种叫监控的东西，逛到了天要亮才回去。
心清哥哥教了她识别和躲避监控的方法，小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被心清带着一晚上，就已经能自己躲避大部分的监控。
“心清哥哥说，警察里有坏人？”云漾漾问。
小蝶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啊，他说警察都是坏人，看到他们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如果不小心被他们抓到，就会关在一个小房子里再也出不来。”
“漾漾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叔叔那里啊，我不想被关进小房子里。”
“好，我不把你送去警察叔叔那里。”云漾漾用毛巾包起她冲干净的头发，“那你这几天，都在什么地方？”
“我一直跟着姐姐啊，但是姐姐的家里住的地方我进不来，外面有保安，所以我每天就在小区外的垃圾桶旁边等你。”
云漾漾为她包头发的手顿住，她因为腿上的伤口，十天来都没有出门，小蝶就在小区外等了她十天？
为什么呢？
云漾漾想不明白。
她和小蝶的身份天差地别，自然不懂送点礼说句道谢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小蝶没有钱，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小蝶的道谢礼物，其实如果小蝶真的感激她的话，说句谢谢就可以了，没必要一直跟着她。
“姐姐，你的腿没事了吧。我那天听见医生说，你的腿伤的很严重。”原来是为了亲自确认她的腿没事，云漾漾心想，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朴实得可爱。
为小蝶换了干净的衣物，又让她用了些晚餐，已经是深夜，云漾漾就先让小蝶留在家里。
第二天起来又是日上三竿，家里阿姨这个时候本该早就离开了，今天却在楼下等她。
“太太，那个小姑娘的衣服我已经洗了。”云漾漾不喜欢太太这个称呼，但是对方是李烨请来的，还是李烨的同乡，她也不好多加指责。
“嗯？有什么问题吗？”云漾漾不解。
“那小姑娘有个小兔子背包，也脏得很，必须得洗了。”阿姨面露难色，“但是那小姑娘不让我碰。”
“哦。”云漾漾坐在餐桌前，小啜了一口杯里的牛奶，“这个包包对她挺重要的，不让你碰也正常。”
她没注意到，阿姨因为她这话惊大了眼，云漾漾一直都是骄纵的性格，结婚前就被她父母捧在手心里，结婚后又被自己老公好好养着，向来都是别人考虑她的感受，什么时候有过她体谅别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