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可以说了。”姜慕知闭上眼睛,面向窗外吸入一大口空气。
“我……”简绍从说,“我还是想知道红矮星的事,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姜慕知缓缓将气吐出去,呵呵笑了两声:“你就想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点什么别的——”她将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听上去有点微妙的意味。
简绍从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红了,他脸皮薄,在姜慕知这里闹红脸的次数最多,那双漆黑的下垂眼瞥了一眼后视镜,这次他学聪明了:“还是说,你想听我说点别的?”
姜慕知沉默了一会,开口道:“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也没关系,但是,如果只有我说的话,是不是不太公平?”
“嗯?”
“这样吧,假如我告诉你红矮星当年为什么解散,你就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登台。”姜慕知眯起眼睛,笑着将头从窗户那里转回来,她看向简绍从认真开车的侧脸,“怎么样,成交吗?”
简绍从犹豫片刻,轻声吐出一个“好”字。
故事的开端是从姜慕知第一次看到stevegadd的现场,一位来自纽约的爵士鼓大师,至此之后,学习架子鼓,和希望能有一支自己的乐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大学的专业是音乐工程,编曲、录音、混音,这些事情我都做过,然后越来越发现鼓点有意思的地方。虽然它没有旋律,但是却掌控着整个乐队的节奏,它就像是乐队的骨架,没了它,乐队里剩下的乐器即便做得再好也只是一堆软塌塌的皮肉。”姜慕知的叙述有些散乱,也许是喝醉了,又也许是回忆那些零碎的东西,让她跟平时逻辑缜密的样子变得不同了。
简绍从没有打断她的话,他不自觉放慢了车速,想要让路上的时间能再多停留一会。
“红矮星,这是我人生第一支乐队,也是最后一个。”姜慕知长舒一口气,“就像是你知道的,当年《陨石袭来那一夜》走红之后,其实有一些传媒公司邀请我们参加一些录制或者其他活动,但我们当时拒绝了大多数,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小公司不够稳定,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们希望能够在毕业的时候完成第一次现场,然后趁着这个热度直接发展成为职业乐队。”
“在我大四那一年,正好是即将毕业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夏至狂欢夜’的邀请。”
夏至狂欢夜,简绍从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分量的现场。
实际上,只要是听乐队的国人基本都知道这个音乐节,这是国内最大的城市巡回音乐节,每年夏天开启,去往不同的城市,在这里既会有老牌歌手和乐队,也会给许多有潜力的新人提供机会,当年的鳄梦乐队就是在这个音乐节上第一次走红。
“但是当年你们并没有去参加这个音乐节。”简绍从说。
姜慕知点了点头,她的语气仍旧平淡:“是的,我们没有去,因为我出车祸了,刚好伤到了左肩韧带,康复之后的几年一直都不能从事高强度的运动,所以,我没办法参与彩排和训练,只能退出红矮星乐队。”
“在我走了之后,剩下的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凑到一起,红矮星就解散了。”姜慕知说。
在她的话音刚落下,简绍从不由回过头去看她,目光中的惊诧无法掩饰。他的视线落在姜慕知的胳膊上,不过,由于等红灯的时间有限,他不得不很快将目光挪了回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简绍从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明明姜慕知打鼓的时候看上去那么自如,他完全没有想到她曾经遭遇过车祸,简绍从这次想起来,姜慕知几乎没有怎么穿过背心,穿得短袖袖子也都比较长。
“没什么好道歉的,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康复得也很好,如果不是洗澡的时候还能看见留下来的疤,我已经要忘记还有这么一码事了。”姜慕知关上了窗户,“而且现在当经纪人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我觉得如果我们做职业乐队的话,应该不会赚这么多钱。”
简绍从没有说话。
姜慕知没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又问:“既然我已经说了我的情况,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登台。”她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可能并不简单,但是,姜慕知实在是见不得紫杉树乐队就这样被埋没。
简绍从那么努力想要支撑着乐队再多走下去,他做了那么多的词、那么多的曲,一遍又一遍打磨每一次编曲和混音……这让姜慕知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她在挖何恩到鳄梦乐队时,跟他劝说过“机会”是多么宝贵的一种东西,这是她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