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学期都要交小组作业。对娜娜小姐而言,这简直是折磨。她要唱独角戏。但是那时候还讲究“合作共赢”,这样的思想受到了一致的批判。
大家嘴上不说,都觉得她难搞:一个讲家庭联产承包的话剧,哪有农村妇女腰杆溜直的?组长说,娜娜,你可以来演主角,但是要贴合角色,你这样不行的。
娜娜十分为难地看着他说,好吧。她接过化妆品往脸上抹,边抹边抱怨:可是这样大家不就认不出我了吗……
大三开始,同学们陆续接外面的电视剧电影的活儿,男三女三甚至是跑龙套。校园里许多人风尘仆仆,还有的满脸浓油重彩跑来跑去。组长在一个剧组做编剧,大太阳底下,他给娜娜递了一瓶矿泉水:加油,你台词不多,一定能一条过!
当天的戏份拍完,忽然淅淅沥沥掉雨点。人们各自回家。
娜娜穿一条藕荷色的改良旗袍,优雅地站在阴影里。洁白手指捧起纸张,她低头说:“你是编剧啊,你给我加点儿词嘛。”
外面在下雨,组长给她撑了一把伞。他站在她身边,呼吸也很轻。此时此刻外部的声音都模糊了。他们站在一把伞下,在川流不息的生活里恬静地比肩。他感受到了若即若离的幸福。
组长有点支吾地咬嘴:“行,行是行,编剧不止我一个,得大家商量。”
娜娜似乎是很高兴,她背着手,在伞下试探着,啪嗒啪嗒踩水坑。这很孩子气。娜娜是最幸运的一种花朵,成年人疲惫与麻木的浪潮,并没有席卷到她的身上。
一辆公交车驶来,不是他们要乘的。看着乌眉黑嘴的人上上下下,她有点得意地问组长:“你说,我会不会出名呢?”
组长一直看着她,此刻就有点恍惚:“会的吧。”
娜娜笑了,耳坠子一晃一晃:“以后出名了,再也不挤公交车。”
组长把伞给她偏过去:“嗯,咱们可以买车。”
娜娜露出一口小白牙:“还得有房,我要自己一个卧室!”
2
娜娜小姐的明星梦就像水晶球,高高地放起来,跟组长的情人节礼物一起放在柜子上吃灰。
组长追了娜娜很久,俩人终于住到一间出租屋。
组长睡沙发,娜娜睡卧室。天花板上一轮破白炽灯,灯壳子里装着潮虫的尸体。北方长日风沙呼啸,窗外的天空像未知前途一样昏黄,楼宇与阴云界限模糊,一颗赤红的夕阳沉落。
组长是个编剧,每天沏一壶花茶从早喝到晚,搂着笔记本写东西。他有时还得想分镜,大纲细纲雪片似的堆起来,夹着缭乱的铅笔图画。
组长投稿,跑剧组,娜娜就百无聊赖地在家里海投。经常是路人甲乙丙的角色,她允许自己演丫鬟,但必须露脸。
在稀少的镜头里,她能摆出一百零八个姿态。人家说她太抢戏,娜娜振振有词:世上没有小角色,我这是用心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