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出来的东西有头没尾,黑压压一层一层,理所当然地被扔进垃圾桶。每天跟泡面桶一起被放在楼道里,旁边是主卧住着的小情侣的东西。
他们三个人合租这一间房,他住次卧,人家住主卧。小情侣是酒吧驻唱,每天凌晨四五点钟回来,酒气熏天地吵闹,发出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他就当聋了。
好几次,他都想说你们小点儿声吧,我还得上班呢。转念一想,拉倒吧,人家肯定会笑话他:瞧这个东北的,多没眼力见。
这一年秋天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爸爸去世了。
爸爸恢复到了勉强可以走路的程度。人就是这样,越不让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大白天非要一个人在楼道做复健,上楼还好,下楼的时候腿开始剧痛,身体一软就滚下来了。
妈妈拎菜回家的时候,看见他脖子扭成奇怪的角度。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还睁着眼睛。
她打电话说,方平,你回来吧。
他点头说,我会的,请假我就回来。
妈妈说,不是的,你辞职回老家吧。离家近点儿,工作给你都找完了,妈放心不下你。
他没表示,只是挂了电话。给老板发消息,然后看机票。
打开网站的时候,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机上,他用手背去抹。一双手冰凉冰凉,而眼窝是热的,于是他就这么贴着,贴着,呜呜地哭出声音来。
他想起电影里,人们在灾难发生之后,最想做的,就是回到灾难以前。
他想,怎么一切好东西都消失得这么快,怎么一下子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