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半信半疑地再三打量了两人几眼,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这儿不是已经给纳入了度假休闲产业园嘛,耕地都被占用了,那边就赔了一些青苗款,邢衡他奶就领了钱,还没有存进银行呢,不知这混小子是怎么知道了这笔钱,昨儿个就非要全部拿走,说在外面欠了钱,不给他明儿催债的人就会上门了,这小子从小就不省心,看着话少,其实心里的坏肠子可不少,以前在村子里就撺掇着那些混小子去偷鸡摸狗,自己就躲在后面看热闹。他奶也是知道他这德行的,哪里敢把自己的养老钱给他啊,藏得紧紧的,可还是给他知道了,这不昨天就闹了一场。”
陈恕皱紧了眉头,问道:“他经常会回来找他奶拿钱吗,他不是在城里有份高级技工的工作啊,应该不缺钱的啊?”
老人家撇了撇嘴,说道:“这小子五六年前出去了,就没怎么回来了,也不管他奶,也不想想他爸妈去世后,不全靠他奶,他能长大。他是在城里有份工作,自己有手艺嘛,钱是不缺,只是后来听说好像有了对象,他那个对象的开销都是他负担的,所以就给花光了呗。这次突然回来,就嚷嚷着让他奶把青苗赔偿款给他,我估计啊,他在外面欠债,多半和他那个对象有关,啧啧,活该,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这是从外人口中第二次听到邢衡的这个女朋友了,陈恕追问了几句:“这个对象他带回来过吗?”
老人家摇头:“我反正是没见过的。他都五六年没回村了,这次突然回来,大家伙还以为是要接他奶去城里享福了呢,结果呢,唉哎——”,老人家的声音忽然拐了个弯,满脸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不是他的朋友吗,怎么还问我啊。你们到底是谁啊,别真是要债的啊!”
王向亮和陈恕被这老太太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忙解释着:“我们确实是他朋友,不过了解不多,就想着多听听。”
老人家了然地“哦”了一声,正想着多说点,就看见路上跑出好几个老爷子老太太,一看见她,就满脸焦急地冲着他使劲招手,嘴里还嚷嚷着:“赶紧跟我走啊,邢衡又把他奶给打了!”
“哎呀,造孽啊!”老人家一跺脚,拎着白酒瓶,抬腿就小跑了过去,那架势看得王向亮和陈恕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这老太太会摔倒,所幸老太太步伐稳健。
陈恕看向王向亮,往那一群人跑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两人便紧紧坠在了人群后。跟着人群转到东头时,一间破屋子前头围了好几个人,伴随着呼天抢地的哭诉,难得见到这村子里有两个以上的人同时出现的,陈恕和王向来亮藏在人群中好奇地凑过去看。
只见一个蓝布老麻衣的老太太趴在自己门槛上哭,哭一阵骂一阵,什么断子绝孙的小畜生,什么狗崽子投胎猪圈养的王八蛋,用词之丰富刁钻,听的陈恕和王向亮叹为观止,早几十年,这老太太一定是三姑六婆长舌骂街的领军先锋。
听了会,大致了解了——这老太太就是邢衡的奶奶,说是在外头赌钱输了,回来抢了她藏在枕头底下的棺材本,她紧拽着不放,那小畜生连布包带着她一起拖,把她从床边拖到门口,足足两三米远呢。
看得出来,闻风过来的一群人都不怎么待见这老太太孙子邢衡,义愤填膺地跟着老太太一起咒骂那混小子。毕竟是自己村子里的老人,一群人还得将老人家给搬回屋子里去,可这一群人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老人,万一一弯腰给折了,那就不好办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那两个——喏,就是在他们两个,说是邢衡城里的朋友,过来搭把手,把他奶给背回屋里去。”
两人抬眼望去,就看见拎着白酒瓶的老太太指着他们喊道。而其他的人都目光疑惑地看着他们大概他们都在想一样问题——邢衡这样的人,还会有这么人模狗样的朋友,怕也是一路货色吧。不过这话谁也没说出口,但是脸上多多少少都挂了点脸色出来。
陈恕和王向亮上前,陈恕帮着把老太太扶在了王向亮的后背上,他一使劲就把老太太给背了起来,两人合力把老太太抬到了床上,这屋子又破又小,只够摆床和桌子,没什么家什要守,木门也就是个摆设。
陈恕给老太太后壁垫了个枕头,王向亮则倒了杯水,等屋里的人渐渐散去后,两人这才开口问道:“老人家,您孙子邢衡拿了钱说没说要去哪里?”
老太太被这样一折腾,感觉一条命去了大半条,哼哼唧唧地说不出半个字。
王向亮不死心,又反复问了好几个关于邢衡的问题,可这老太太合着双眼,就是不回答两个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