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大程度上,为曹运河父女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也是曹德明及其背后靠山目前用来稳定人心最有直接效果的一招。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曹运河在生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包装成成功人士的混混头子,但他已经死了,法律也不会再去挖掘他过往的那些经历和犯下的罪行,而曹德明偏偏要通过为曹运河父女举办一个隆重的葬礼来在整个山城市再次树威——告诉在暗中蠢蠢欲动的那些人看看,曹家死了一个左膀样的人物,他曹家身后还有这如同磐石一般的靠山不可动摇!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曹家从曾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了这山城市咳嗽一声地都要抖一抖的大家族,其发展速度之快、势头之猛,都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曹运河在生前总爱说的一句话:“咱们曹家现在是家大业大,树大招风啊,有时候咱们也要学着狮子一般,偶尔打打盹儿,放松一下敌人的警惕心,免得敌人总是寻着味儿来找茬儿。但是不要真的就睡下去了,耳朵还得竖起来,感受下这风究竟是往哪个方向吹的!”
这十年来,跟随着曹家发家的这批人,曹家所依赖的这批人都已经很少能聚在一块儿了,他们行事越来越谨慎,似乎除了婚礼和葬礼之外,都找不到一个合理又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曹运河父女的葬礼反倒成了德明矿业重振雄风、稳定军心的“大典”,这就显得格外具有讽刺意义。
“不知道有多少藏在曹家背后的人,会在这次葬礼上浮出水面”,陈恕幽幽地说道。他透过车窗玻璃,望着窗外,几棵盛放着粉色花蕊的玉兰花树身姿摇曳,灰色枝桠缀满了嫩芽,仿佛是一只充满着力量的血管。对面楼上斜坡屋顶上,灰黑色的烟囱孤单单地直立着,带着点与这个初夏季节格格不入的孤傲和冷郁。
两人按照导航,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曹运河父女的葬礼举办地——位于东郊玉峰山半山腰的鹤园。车子进入玉峰山不难,但是要打听到鹤园却无人知晓,原来它已经被市政协作为老干部活动中心,曰“政协联谊会所”,早就不对外开放且大门紧闭。
两人将车停在不远处,步行前往了大概十多分钟,才发现前方是一片安静,完全没有葬礼上该有的喧闹,反倒时不时能听见一两道金器悠远的响声。
周小欧双手叉腰,站在那两扇乌黑大门前驻足,侧耳倾听着悠远漫长的声音,陈恕也随之倾听。待这清脆的铃声过后,两人这才重新挪动了脚步。
陈恕上前叩门,许久后,看管的工作人员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脸,问了两人的身份信息后,才慢腾腾地打开了门。步入其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镶嵌门厅右墙上山城市文物保护石碑,上面刻有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鹤园。下还跟着一段这个私家园林的简介:清代光绪年间道员洪鹤汀开始建造的,因他曾经书有“携鹤草堂”匾而取名“鹤园”。
陈恕看着这造型设计巧妙又变化多端的私家园林,嘴里一直啧啧称奇:“周队,这曹家能够拿政协的联谊会所来办葬礼,这手段有点厉害。”
周小欧对这见怪不怪,提醒他道:“你忘了曹运河的身份了?”
陈恕摸了摸头,想起来了“政协委员?”
周小欧点点头,前面带路的那名管理人员脚步放缓了点,似乎在听两人之间的对话,陈恕忙咳嗽一声,打住了和周小欧之间的交谈。
进过一个九曲回廊和一座造型奇特的假山流水之后,一个宽阔的庭院赫然出现。两人最先看到的是一个身材壮硕,肌肉虬劲有力的年轻男人,男人身穿一件普通的黑色体恤和一条束脚迷彩裤,脚上蹬着一双作战靴,他的双眼犹如鹰隼般在院子里四处逡巡。这样的目光周小欧和陈恕都不陌生,很显然这一位也许曾经是“同道中人”。
见到周小欧和陈恕,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眼睛眯了眯,目光更加锐利了些。他走上前,扯出一抹很生硬的微笑来:“周小欧,周队长吗?”
周小欧礼节性地伸手道:“是我。我来参加曹运河先生和曹冰凌女士的葬礼。”
男人上前握手,几乎是一触即分,但男人粗糙的掌心仍旧给周小欧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周队长,曹先生已经在等你了,请随我来。”说完,眼睛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陈恕,两人都是一米八的个头,平视相向,能看见男人眼中的那藏不住的戾气。
他问:“这位是周队长的朋友吗?”
周小欧点头:“是,我的手下,带他一起来吊唁,方便吗?”
男人笑了下:“可以,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