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周小欧大喊一声,直接把散开在房间各个角落里的几人都给喊了出来。看见倒在周小欧怀里的王母,李渝诧异地道:“阿姨这是怎么了?”
周小欧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沙发上,低声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完后几人都沉默了,是啊,为人父母的已经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尤其是在得知儿子死得并不安详之后,更加的难以接受吧!
“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陪着他们,你看看老爷子是不是还睡着?”周小欧让陈恕去看看。陈恕走到那间虚掩着房门前,瞅了一眼,屋内那张简单的单人床上睡着一个老人,他将房门合上了一点,冲着周小欧点点头。
周小欧给王母盖上毯子,起身让几人走到阳台上,此时正是一天之内阳光最盛的时间,白的晃眼的日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背对着这片炙热的日光,拧紧眉头对李渝几人安排道:“我在这里守着他们,安顿好后再回去。你们几人都先回队里,做两件事情,一是重新梳理下徐卓然这个人的个性特征和社会关系,他目前依旧把罪名全部扛在自己身上,或许还期待着曹德明可以把他给捞出去,要试图从他的性格弱点入手,打击他的这份自信心;二是你们去找下经侦队的同事,将樊黎明的那份口供交出去,请他们配合调查下曹德明和李海峰并购盛利化工事情,由经侦出面扣押曹德明。”
几人不解其意,陈恕更是直接点明樊黎明当初提出的不愿回出庭作证的要求。周小欧自然知道,他解释道:“我回来后又与樊黎明沟通了下,我们的目的主要是引出曹德明的刑事犯罪,经侦只是个突破口,重点还在于他指使阿海shā • rén和徐卓然杀警察的事情上。”
几人明白了,鉴于曹德明背靠着李海峰,而李海峰又是周海勇的亲弟弟这层利害关系,周小欧必须慎之又慎,一不小心就会被周海勇以行政权力强制介入,导致案件最后是个“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结果。安排完之后,几人都赶紧回去准备这两件大事,时间紧迫,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到十天。
窗外的蝉鸣声声响个不停,周小欧坐在闷热的客厅里,企图找到电风扇,却突然发现另外一间卧室上了锁。在这逼仄的两居室里为什么要给自己家的一间屋子上锁?他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想。电风扇没有找到,后来只在厨房里找到一把蒲扇,他坐在王母的身边,一下一下地给她扇着风。
时间骤然被无限拉长,越来越缓慢,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的身体在这燥热的夏日终于有了扛不住的倾向,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想着就眯一小会儿,眯一小会儿后来他完全就睡了过去,发出浓重的鼾声。眼皮比意识先醒了一步。沉重的眼皮,好像压着几吨生铁,抬也抬不起来,然而他还是拼命地抬高,一条线一条线,一条缝一条缝地他抬着,缝隙间的影像模糊得像在海平面以下,一切都飘忽不定,一切都似有还无他看了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刑警那根敏锐的神经猛地绷紧,他倏地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了王向亮的父亲,他抬在半空中的手颤颤巍巍,要落不落地,老头子只是看着他,什么话没有说,浑浊的泪水盈满在混充的眼眶内,又从眼眶里滑落在枯树皮般的蜡黄色脸庞上
“他把你认作亮子了”,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王母不知何时自己已经醒来了,手里头端着一碗面糊糊,走到了老爷子面前,将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给按了下去,叹道:“不认得人了,看见年纪差不多的,就以为是亮子。”而此时老爷子像是疯了一样,冲着周小欧“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周小欧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离开王家。他踉踉跄跄地走下了台阶刚才他看见老爷子从喉咙里歇斯底里吼叫着“亮子,亮子”,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利的牙齿咬在了他的心上,他感到那间两居室里的空气稀薄,难以喘息。每一步向下的台阶,就像是录像带的播放帧,每一帧定格的瞬间都是过去十年间,他和王向亮并肩作战的点滴时光,他这才发现,他从未忘记。满腔的血液从停滞开始流动直到沸腾。当走出这栋老旧居民楼时,他感觉自己又好像回到了刚刚毕业分配到区刑侦大队的时候,王向亮是刚从派出所里调上来的警察,他本事很强,可坏就坏在一张嘴上,喜欢满嘴跑火车,天南海北的胡扯,后来又来了个李朝阳,两个人插科打诨倒也刑警生涯里的乐趣。他还想着等这个案子完了,打算好好捯饬下,要认真相亲,然后成家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