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虽然对我不错,却也只是想用我赚钱……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第二个这么在乎我的人。”嫣儿姑娘摸摸他手上的黄金,又看看他,情真意切地道。
“昨日你说,你近日来滴水未进?”张扬听她这么说,忽然想起了什么。
“春香楼的姑娘又有哪个不是这样。为了保持身材,所有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要成天价没日没夜的练曲儿、学舞……没有谁的身子骨是好的。可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讨来的,我们就是靠这样才能活着的,不是吗?——先弄坏了身体,才能活下去。而我只有多牺牲一点自己,才能在妈妈面前挺直腰杆,保护其他的姐妹们。”嫣儿姑娘低下了头,忽又不无伤悲地抬头看向张扬。
春香楼每日人来人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多少风流才子流连忘返于其间,无数富豪子弟挥金如土于不觉,“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然而大家都是为了逃避生活的琐碎、无趣,或是为了争得某个女子的笑颜而获得与朋友的谈资,在这里醉生梦死,消遣的恰是姑娘们的心酸。待到曲终人散,知晓其中不易,真正动心之人、真情之人、守信之人又有多少?或者是否有之?而一群少女的青春就在其中流逝,为了几盒胭脂水粉、几匹绫罗绸缎整日卖笑、卖艺于人,从而更好地招揽下一批的客人。她们大多出身悲苦,迫于无奈来到这里,见到的又岂是真人?或许有人至死也没能遇见一个与自己坦诚相待的人,更不要说托付真心的对象。岁岁年年,待到年华老去,会否有人对着独镜孤烛而潸然泪下?
思虑至此,张扬心下不禁感慨万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他不甚了解、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却想要对他托付终身的女子,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并非如此。那都是世人俗极的目光。姑娘要学着……自己在乎自己。”他说。
“俗?张镖头觉得俗,嫣儿也觉得俗。但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世上,不就得去这样俗吗?”嫣儿姑娘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悲戚,伸手要接过那锭金子。
“……这样的世界,终有一天是要变的。”张扬的语气也有些哀切,却充满了坚定的信心。他伸手递过金子去。
“哎哟!哎哟!”旁边忽然有人高声尖叫。
“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接着是范妈妈的怒骂。
张扬和嫣儿姑娘回头去看,只见范妈妈高扬着手,拿着一根柳条,追着一个人打,被打的人正是那个姑娘。
“妈妈,妈妈!”嫣儿姑娘大声叫住了范妈妈,招手让那个姑娘过来。
那个姑娘见状赶紧跑到她身后躲起来,口里叫着:“柳姐姐,柳姐姐!”
嫣儿姑娘伸手护住她,对范妈妈微嗔道:“瞧瞧这又是怎么了,不急着救人,倒急着打人!”
范妈妈讪讪地笑了一下,扭头看见了张扬手中的黄金,立马在裙子上蹭了蹭肉嘟嘟的双手,捧过来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看。
“哎哟,这是哪来的宝贝儿呀!”她眉开眼笑地道,把刚刚生气的事都抛诸脑后了。
“这是欣欣妹妹,在春香楼后院做些打杂的工作。”嫣儿姑娘向张扬介绍道。
“这是个怪胎、扫把星!”范妈妈转过来对着姑娘骂了一句。
“这是张公子的金子。”嫣儿姑娘说着伸手去拿范妈妈手中的黄金,但范妈妈飞快地躲过了她的手,随后得意地笑了一笑,又把金子捧到眼前目不转睛地看起来。
“这金子……是做什么用的呀?”她嘻嘻地问,说话时双眼仍不离开手上的黄金。
“这是要替嫣儿姑娘赎身用的。”张扬微微向她欠身道。
“此话当真?”范妈妈闻言,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彩,凑过来问张扬。
张扬正要回答,嫣儿姑娘身后的少女又“哎呦哎呦”地叫起来,抹着眼泪往她身上蹭。
嫣儿姑娘见状,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拉了拉张扬的衣袖,轻轻地、恳切地道:“小女冒昧,敢问张公子可否也替欣欣妹妹赎身?”
张扬伸头看了看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姑娘,她头发凌乱,低着头慌乱地躲避他的目光。
“当然。我想这锭金子,应该足够买回你们二人的卖身契了。”张扬收回了目光,道。
“谁说的?不够不够,大大不够,这个呀,最多只够一个人的。”范妈妈却急切地反驳道。她说着用牙使劲地咬了咬那锭金子。
“妈妈,你……?”嫣儿姑娘愤怒地看着她。
“在下记得,前几日也曾给过春香楼一锭金子,那时来的正是这位欣欣姑娘,在下认为,两锭金子加起来,也……”张扬正要解释,范妈妈立马便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