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影看不到安言决绝的眼神,夜也注意不到。他一直红着眼眶盯着寅。他也无法接受啊,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
之后在这间病房内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舞影压抑的哭泣声。那哭声一直持续着,痛苦也一直持续着,就像光跌入永无边境的黑暗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第204章
苏子零从梦中醒来,不得不直面无情的现实。他看向不甚熟悉的场景,那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白色的墙壁。这里是医院,苏子零惊得立刻坐起来,泪水却先从眼角处淌下来。
哥!苏子零无声呜咽。回忆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攀附上他的大脑,他一遍又一遍回想,一遍又一遍听到那个声音,看到那个场景,他被无数次扯入深渊。
他无数次跌入深渊,让悔恨和痛苦疯狂地侵袭上他,淹没掉他。
苏子零静静呆在房间里,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就在双眼的疼痛变本加厉时,病房的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像是一阵风惊扰了一根弯折的草,苏子零转头去看他,来人是安言。
苏子零收回目光平静地躺下去,翻过身。
视线在鼓起的被子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离去,门关合上后,苏子零的全身陡然放松接着又骤然僵硬成一条直线。不多久,门复又被打开了。
“子零,和我一起去送送他吧。”舞影远远站在门口说。
葬礼举办的那天,阳光很好。苏子零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去看他身前青灰色的石碑。石碑立在簌簌的冷风中,那个雕刻在上面的黑色正楷大写的字体灼痛了苏子零的眼。
原来冬天的太阳也可以这么刺眼,苏子零想。
送别很快在沉默中结束了。一个个人影从苏子零的身前走过,他们都默契地不再向苏子零提起寅,苏子零也同样的不敢看每个人的眼睛。舞影的,夜的,河的,还有很多人的,包括安言的。
苏子零走在末尾,最后一个离开。他走下漫长的台阶时在另一个墓碑前看到了另一束怒放的菊花。鲜艳的色彩映入眼帘,苏子零浑身颤抖了一下。他不可能认错,那个墓碑上镌刻的名字,他从前也很熟悉,他看向安言张了张嘴又缓缓闭合上,那个人的名字叫林玄风。
自寅死后,两片嘴唇碰在一起是苏子零的常态。他无法张开嘴,无法同别人若无其事地谈论起一切。彻底告别了寅这天晚上,安言终于按耐不住悄然进入苏子零的房间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开口,“苏子零,我们谈谈吧。”
苏子零坐在床上充耳不闻,他转过头,窗外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星光。
没有遭遇到强烈的抵抗,安言斟酌了一下继续开口,“抱歉……”
一听到安言说话,尤其是在说这两个字时,苏子零立刻又将头转过来,瞪着安言的双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怒意。
安言闭嘴了,他想了很久自己要说些什么。他想道歉还想尝试着安慰他。他也知道自己说这些很有可能在苏子零这里碰壁,可他还是没想到苏子零的反应这么激烈。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起来,出去打一架。”安言再次张口,快速改变了自己要说得话。
苏子零又看了安言一眼,这次不是在瞪他了。他白了安言一眼翻身侧躺在床上。
“怎么,不敢吗?”安言挑衅他,故意激怒他。但苏子零只是扯了扯对角的被子将其卷在身上。
安言踏步走过去,他将苏子零大力扭过来却愣住了。苏子零在哭。苏子零在哭的这个说法不是很确切,苏子零的眼眶没有落泪只是发红。
“对不起。”安言松手,下意识地道歉。
听到安言的道歉,苏子零一把拽下安言,将安言按在他身侧柔软的被褥上然后揪住安言的领子。“安言,你可以不可以别再道歉。你知不知道,该跟我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那么痛恨我自己,你道歉,那我算什么。我哥也不需要你道歉,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为了我!”
苏子零的泪滴下来砸进安言的脖颈里。他快速起身离开带走了他那一双通红又凶狠的双眸,只留下安言一人陷入巨大的冰冷中。
怪异的三角在安言、舞影和苏子零之间形成了。他们所有的伤痛其实在责怪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自己。与此同时,时间无情地向前流逝。
一天灰蒙蒙的清晨,新都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细碎的雪花从窗户外飘落,宋新君看到时想,这也许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雪了。
第一场雪和最后一场雪宋新君都不觉得有什么浪漫的含义。他看了会儿便将目光移回到屋内。此时他还住在新都医院的病房内,他的目光从屋内的空旷处移到洁白的被褥上时,陡然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