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每日看着那些来请姻缘,或海誓山盟,或反目成仇的痴男怨女,只觉得可笑。
他不过才五六岁,家里要送他出家,老和尚却要他堪什么情字。
真正有毛病的该是他们才对。
他年复一年,面无表情地帮那些红男绿女抻红线,挂姻缘牌。
月老庙前那棵老桃树枝繁叶茂,上头缠绕的红线和吊着的姻缘牌,都要压垮枝头了。
然后有一年的乞巧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疯丫头。
bā • jiǔ岁那么大,上来就不避嫌的抱着他缠红线的手,脆生生笑着喊他'小哥',问他能不能帮她刻个姻缘牌。
bā • jiǔ岁,要什么姻缘牌?
沈顷只觉得胡闹,拧着眉头要把她甩开。
那疯丫头似有所觉,在他抬手之际,抱他手臂抱的更紧,笑嘻嘻冲他撒娇卖痴。
‘小哥,你帮我挂一个吧,就刻我和阎王爷。’
沈顷被她那过于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回过神,拧着眉冷斥她:
'松手。'
真是个疯丫头,怕是脑子不清楚。
疯丫头摇头,当时她那双笑弯的月牙眸,澄净的不像话,说出口的话,却令沈顷难得一怔。
‘你们庙里的大和尚说我红颜薄命,活不过二十,我才不信,你帮我刻跟阎王爷的姻缘牌,我就算真活不过二十,下去也要霍霍那阎王爷去。’
沈顷,‘’
他当时,不知道是怜她那句‘薄命’,还是欣赏那丫头离经叛道。
反正,是帮她刻了姻缘牌,也挂在了老桃树上。
后来,疯丫头偶尔也会跑到月老庙来,两人自然便有了几面之缘。
她自封自是‘小童女’,说月老既是喜欢成双成对,座下就不该只有个‘小童子’。
沈顷从没见过那么无忧无虑的人,即便她知道自己命薄,还能那么欢乐,仿佛不会有什么烦恼。
山里的日子枯燥无趣,她一来,就好像多了生机。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小童女就再也没出现了。
亡国那年,府里匆匆派人将他带离平宁城,走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去摘故意挂低的那张‘姻缘牌’。
这些年,也不知是为什么,他时不时总会想起那张姻缘牌。
也以为她,早就不在了。
……
眼下,这娇憨丫头抱着他手撒娇卖痴,厚着脸皮什么都敢说,还对着他笑逐颜开的模样,就跟小时候一般无二。
早些年他就不太明白,这鬼心眼儿的丫头,怎么就能生了这么张蛊惑人的脸。
笑起来,像暖风,像夏花,像春日,干净无邪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