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房东承受不住,先开了口。
“唉,把这些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你要认真朝别人打听也能打听到,但对这男孩子不太厚道,”房东急着要钱,自然不想放弃白和璧这条大鱼,她这才下了点决心,把自己了解到的东西都告诉了他,“我可以把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都和你说,不过很多也都是我听其他人说的,真假我也不清楚。”
“嗯,没关系。”
有了白和璧的肯定,房东太太这才缓缓道:“这户住着的高中生姓靳,叫靳敖,刚上高三。”
顿了一下,房东双手交叉,护着自己的真皮小包:“他真的在这里住了很久,前面说的我基本都没说谎,他的父母的情况我是知道一点的……在我搬来的时候,我见过他们,他父亲长得文质彬彬的,好像是公司里的高管,而他妈妈也很温柔,为了照顾小靳当了全职主妇,有时候我们一起结伴出门买菜,聊得很好。那时候小靳才十二三岁呢,看到我的时候,还会甜甜地叫我阿姨好。”
“只不过……”她似乎是腿站麻了,换了个姿势,似有些悲伤地回忆道,“在我买下房子后的短短四五个月后,就听说他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白和璧洗耳恭听。
“靳敖的母亲确诊了癌症,好像是肺癌吧,也不知道她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得那么严重的病,”房东太太伤感道,“而小靳的父亲,在送他妈妈去医院住院治疗的路上,不幸被一辆大货车撞上了,小靳妈妈命大保住了一条命,可他的爸爸却当场……据说当时现场一片狼藉,血肉在车里到处都是……”
“太巧了……太巧了……这一连串变故发生得太巧、太突然了,我们这些做邻居的,也都是后来才慢慢了解到的。”
白和璧沉默。
这世界就是这样,残忍而天真,充满了太多的偶然和巧合。
“那时候太混乱了,警察、记者什么人都有,每天都在靳敖家门口乌央乌央地站一圈。最后还是我们这些邻居看不下去了,帮他把这些人敷衍了过去。”她哽咽了一下,抹去了眼角细碎的水光,“我们帮着他处理完了父亲的葬礼,他也送他妈妈去医院治疗癌症。从那时起,小靳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才刚上初中,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情……”
“那车祸的主要负责方是谁?靳敖有得到足够的赔偿吗?”白和璧突然开口,问了她一连串的问题。
房东太太撇嘴:“负责事故的人当然是货车司机,只不过那人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在医院里也没抢救过来死了,而后面通过调查,这撞人的货车司机也没有其他的家里人,父母早早去世,也没有妻子儿女帮他承担责任……”
“幸好保险公司赔了一大笔钱,要不是这些钱,小靳估计连自己都要饿死,更别提要给他妈妈治疗癌症了。”
白和璧继续追问道:“那么,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一系列的直系亲属呢?”
房东太太敲敲脑袋,不太确定地说:“至于他的其他家里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从那时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不过听说他爸爸是个孤儿,她的妈妈就不清楚了。”
“估计是他母亲治病花销太大的缘故,小靳这些日子似乎很缺钱,好像除了学习之外还在外面有做兼职吧。每天晚上都是快12点了才回来,还带着一身烟酒味。有时候我睡得晚,碰见了,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说要帮他也不愿意,倔得要死。”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眉毛竖了起来:“隔壁几栋嘴碎的,说他在外面干些不三不四的工作,要不怎么会每天那么晚,沾着酒气回来呢……”
房东太太语气里还有些愤慨,没再继续说后面的内容。
即使说的委婉,白和璧也听出了她背后的深意。
他挑眉,心里思忖片刻,房东太太没注意到他的思考。
“这真的不是我嘴碎,大家背地里传的更难听,”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平时也冷冷酷酷的,冷着一张脸,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除了我们这些帮过他的邻居,见了谁也不打招呼,每次出门都是急匆匆的,早出晚归,也不知道背地里在忙些什么。”
“……但他这么小,能外出打工给生病的妈妈挣医药费,而且在学校成绩很不错的人,怎么可能是坏孩子呢?”
房东太太忽然直勾勾地看向白和璧,向他承诺道。
“真的,相信我,靳敖真的是个好孩子,你只要接触到他就知道了。”
在房东太太的极力保证下,白和璧选择租了下来。
一来是找了这么久,他不太想放弃这么一套很符合他心意的房子;二是他没见过这个人,自然不能通过些风言风语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而且他不太相信一个高中生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大不了就不租了。这点违约金他还是赔得起的。
但在过去租住的一个多月里,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的,他和电梯口左右的两户或多或少都有过接触,唯独就他对门的这高中生见都没见过。
当白和璧辨别出这个男生身上穿着的校服和上面印着的S大附中的校徽时,他心里就已了然。
这个高中生应该就是靳敖了。
这么碰上的话,也算缘分的一种。
帮青年处理完伤口后,身体先于理智,他跟着上了救护车。
但是这样的一个房东太太口中的“好孩子”,怎么今晚会带着刀伤倒在他家门口呢?还让他不要报警?
能让白和璧产生浓烈好奇的事情不多,恰好如今发生的这一件勾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
病房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太低了,不知为什么被人调成了二十度五档风。
白和璧裸露在外的小臂和手背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凉意,他才回过神来,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衬衫。
拿到空调遥控器调完温度至二十五度风速自动挡,他发现靳敖靠近他一侧的右手,不知何时从被子漏了出来。
他好心地想帮他把手塞回被子里,可左手刚碰到他的手背,就被床上人反手死死地扣在了床上,小臂漏出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
不太像故意,倒像是出自自卫的本能反应。
他试着挣扎,左手却被人压得更紧了,像是铁钳一样咬住白和璧的手不放。
白和璧:“……”这小子怎么昏迷着都怎么大劲,吃什么长大的!?
靳敖的手比白和璧要大一些,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在凉飕飕的空调的对比下,青年人的手很暖和,像个小小的火炉。
他挣脱也挣脱不开,也不想打扰到他休息,也就由着他去了。
反正免费的人肉暖宝宝,不用就是傻。
白和璧盯着面前青年的略显青涩的俊脸,感到他身上还有很多疑团没有破解。
想着想着,困意涌了上来,他坐在病床边上,趴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被子上,打了个呵欠。
恍惚间,他看了眼自己被人紧紧握着的手,在心里腹诽道明天肯定麻到没有知觉,又想到明天是周末没课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准备下周的期中考试,然后就陪着床上的靳敖一起进入了香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