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气氛过于沉闷,由另一个人随便挑起一个话头,那么肯定是想借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以此打破这种尴尬的,相顾无言的状态。
只要陆森说起一点关于这只黑鹰的事情,那么萧榆就可以借势接下去,话题这不就打开了。
可现在的陆森格外不给面子,就‘嗯’出一个单音,萧榆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真的就只说这么多了。
“……”不会真的是在嫌他拖后腿吧?
就在萧榆想着要不写个保证书,以后绝不在关键时候shǎ • bī,还在组织措词,就听到陆森冷不丁问他:“刚才那支箭,你为什么不射出去?”
那句道歉,陆森听到了,他觉得自己对萧榆一点都不了解。
只知道在萧榆从别人口中知道他不详的事情,做的事不是第一时间远离他,而是主动抱了他,也从来没有把那些不幸怪罪到他头上。
他的一点点亲近,一举一动,总是牵引着他的心,可到头来,其实悬崖上开在藤蔓里的那朵花还是离他那么遥远,那么高不可攀,看在眼里,却好像一辈子也握不到手心里去。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在他一身伤出现时就已经想好了,这次不会放手了。
所以萧榆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包裹着自己那一点卑劣的私心,好像这样就可以多一个借口留住他。
不问他为什么要进大苗山那草药,也是如此,他自私的想着不需要知道,反正他会留在这里。
但就在刚才,萧榆在水里求死的决心吓到了他,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心是因为什么,只知道萧榆的不对劲,是从没有放出去的那支箭开始。
这个问题不免让萧榆又回想起那件事,他想抽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只能盯着地上的一粒石头,发现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显得轻松点,最后只能叹口气:“因为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小心看成他了。”
果然吗,陆森不自觉地攥紧自己的手:“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挺好一朋友,为我死了。”
萧榆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伤春悲秋,陆森盯着他瞧了一会,忽然垂下头去,手指紧了又紧,觉得自己嗓子紧涩得很:“所以你是因为他,刚才才不想活了吗?”
陆森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只是衣角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他侧头看去,发现萧榆已经坐在他旁边,屈腿支着脑袋看他,直言不讳道:
“我很早之前就不想活了。”
陆森拧起眉,表情满是不理解,因为萧榆看起来又不太像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刚才的事,陆森从没想过他还有这样的念头。
萧榆没有马上解释为什么不想活,而是捡了一根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愉’字。
“知道这是什么字吗,它也念榆,不过这个字是竖心旁,意思是愉悦的,高兴的,我名字里的榆,本来应该是它。”
愉悦,和古竹悦取同一个意思,也是当初两家人的约定。
“只是后来我爸去给我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他是哪个yu,他说榆树的榆,然后我就变成萧榆了。”
这些都是过年的时候,卢队他们聊天,他偷听到的。
这个年纪说起这些,萧榆早没了当初的要死要活,他看着陆森拧起的眉,言简意赅的开玩笑道:“他给我改了个字,都没问过我的意思,所以我才不想活的。”
他说得很轻松,颇有种往事如烟的洒脱,陆森却久久没有松开眉心,他想了想,认真的说:
“在我们南寨,榆树是棵很吉祥、富贵的树,它的叶子像钱币一样,代表着日子会过得富足且幸福美满,家里有孩子的都喜欢栽种它。”
陆森说得格外认真,没有一点只是为了安慰他的虚假。
篝火的光照映在他的脸侧,橘黄的光线暖得一塌糊涂,萧榆听着他的话,愣了愣,随后由衷地笑起来。
全身的烦闷和愁苦在这一刻,全被这一捧暖光烤得慢慢在体内蒸发掉,久违的轻松让他整个人都感觉轻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