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榆以为这老头会撒泼打滚,以死相逼,上演一番“选他还是选我”的戏码。
自古忠孝和爱情总是难以两全,往往面临这种问题的,后面的发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凡这老头晚开那么一点门,萧榆都不会这么纠结,换做是他站在陆森的角度,他也未必选得出来。
算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萧榆伸出去的手正欲收回来,手里那捧花突然被人抽走,掌心一空,片刻又被一只带着暖意的手牵住。
还想着不让他为难,结果陆森这是选他了?
萧榆讶然着,下意识先去看那族老的脸色,可别这一刺激,直接黄土埋到头了。
就见那族老如一只干瘪的虾米一般立在那,确实有不满,但至少没直接被气死。
更没有说出什么“你要是跟他走,我今天就死给你看”这种差不多意思的话。
而是慢吞吞地说:“路森,相信外乡人的话,只会害了你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在场唯一一个外乡人:?
合着老头会说汉语呢,这是怕他听不懂,还是故意膈应他?
“我相信他,族老,也请您相信我。”
陆森知道族老很难相信外乡人,所以也没有花费更多口舌去解释,他还是坚定的重复着早就说过的话。
从始至终,都相信萧榆。
族老凝视他片刻,浑浊的双眼似是情绪万千,又似是透过陆森,在看着谁,过了半晌,他弓着背转过身,彻底看不出这个迟暮的老头在想什么,只听他沉声道:
“做好进山的准备,不要让我失望,剩下的,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拦不住你。”
那两扇木门被人关上,发出老旧的一声吱呀。
就这样?
还以为要跟这族老好好掰扯一番,结果他话都没接上一句,门就关回去了。
萧榆终于知道这个族老是有多讨厌外乡人了。
“他刚才,为什么要说重蹈覆辙?”
被陆森牵着走出族老的院子,萧榆暗自一琢磨,别不是这老头以前给外乡人骗过,自那之后就把所有外乡人都一杆子打死了?
陆森说得有些小声:“那是因为族老的儿子当初就是为了救一个外乡人才死的,可是那个外乡人骗了他。”
难怪呢,儿子被外乡人骗了,还为此丢了性命,站在族老的角度上,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外乡人和解。
萧榆试探着问他:“族老,对你挺好的?”
回中寨的路上,经常有神色匆匆的人疾走奔过,整个南寨笼罩在一股诡异的安静和忙碌里。
而且萧榆还发现那种药香,是从他们头顶一排排竹子编织而成的灯笼里散发出来。
陆森对空气里的药香味习以为常:“如果不是族老将我带回去教养,我的生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会很艰难吧,一个生来不祥的人,可能早就在南寨里待不下去了。
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某种苦涩,萧榆握拳轻敲自己胸口,故意逗他:“没事,以后跟着我,哥哥带你吃香喝辣。”
陆森笑起来,虽然萧榆这句话,带着玩笑的意味,但“以后”这个词,让他感到了愉悦。
“谢谢你。”陆森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将那捧花换了一只手拿,空出的那只手抬起,轻柔地替他理下被风吹乱的额发。
萧榆站在他下面一节阶梯,脸微微仰起,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问:“谢我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谢谢你,它让我这么说,所以我就告诉你了。”
陆森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一刻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没有敷衍,而是无声胜有声。
好吧,来之前,对于他抛下自己回南寨的行为还有一点怨言的萧榆,此刻真是一点闷气都没有了。
“其实我刚才威胁你的话,就是说着玩的。”
“没关系,你很勇敢,所以我也想像你这样,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跟你一起生活,不管做什么,都行。”
当萧榆风尘仆仆赶到他面前,坚定地走向他,陆森觉得自己也应该勇敢一点,然后热烈的去回应他。
不管是不是说着玩,不管南寨是否危险,至少萧榆的出现,真的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这一次他不想拒绝了。
所以他俯下身,隔着柔软的头发,在萧榆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呀!”
旁边惊起一声惊喝,陆妹很自觉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般,垂着脑袋从他们身后绕到前方,又改而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闷头往前走:
“捣南瓜不可以看,捣叶子也不可以看,小孩子听了会掉耳朵,不能听不能听……”
她这模样实在娇憨,萧榆和陆森视线一对上,两人都不自觉笑开了。
等回到家,院子里的柿子树在萧榆的记忆里,好像一夜间就被人拔秃了头,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一个个红橙橙的小灯笼挂了满树杈,瞅着格外喜庆。
萧榆不客气地伸手薅了一个,大老远的,一只健硕的黑鹰扑棱着翅膀停在一根枝丫上,它把树杈压弯到发出咯吱声,来回晃荡那么几下好悬是撑住了它这大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