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叶盏丧得无以复加,觉得活着没有半点意思,不如尽早投入伟大死亡的怀抱。肚子虽然有点饿,但他提不起任何进食的欲望,跳下车就能自杀,可他甚至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至于逃跑计划,他更是想都懒得想,思维好像飘在一条顺流而下的小溪上,任由流水带着他无止境地向下。
唯有内心深处还留有一丝清明,对抗着那种绝望。叶盏一琢磨,这个血脉竟然会让人变丧,该说不愧是报“丧”鸟么?
随着感染的深入,那呓语变得更加清晰,并且逐渐产生了一些有意义的片段。似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讲述,关于那冰冷窒息的深海,黑暗永无尽头,海底的火山喷发出滚烫的岩浆,庞大而畸形的怪物在深水中游曳,它们的寿命可以从史前算起,一呼一吸都影响着潮汐的涨落。
玄意,玄意……叶盏听清了声音主人的名字,他叫玄意,在深海中他甚至不是最庞大的捕食者,必须足够小心谨慎,躲避那些忽然张开的巨口。
血脉构造的幻境过于逼真,叶盏脑袋里的防沉迷系统哔哔作响,他徒手握着刀刃,一点一点刮下自己的指甲,用极端的疼痛来抵御幻觉。
忽然,从不远处的玄城传来了一阵浩大的风声,那古老而磅礴的声音重若千钧,碾过他的心神。
叶盏猛地转过头,看向玄城的方向。尽管他只能看到一块黑色的车厢,但他知道声音就从玄城发出!不,那不是风声,而是龙吟!
他其实从未听到过,但他就是知道,那是龙吟。他浑身战栗,青筋毕露,好像有什么热切的东西在血管中鼓荡,强烈地回应着这种呼唤。
一瞬间,玄意的呓语被压了下去,世间一切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仿佛风凌驾于一切之上。周围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灵魂都嗡嗡作响,鼠族们的反应格外剧烈,发出吱吱的尖叫。
旷野之上,所有强大的异兽昂起头颅,向着玄城的方向,昂首发出一声声嘶吼,仿佛在回应那原始野性的呼唤。
玄城之内,祁追远牙齿咯咯作响,浑身高热,竟然冒出丝丝白汽,她抬眼望向天空,沉声问:“你听到了吗?”
龙寅立于她身后,漠然道:“他在呼唤。”
“是啊,他在呼唤同类,”祁追远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难道除了这片土地,世上还存在别的龙吗?”
一阵阵悲凉的风声呼啸,一阵阵古老的吟声回荡,直到车队行出很远,才渐渐地消失无踪。
归墟之侧,逐荒基地。
九个用铁链挂在山崖之间的铁笼子,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山崖间浊浪滚滚,激流拍碎在乌黑的崖壁上,摔成无数雪白的碎末。
负责观测的逐荒成员惊骇地跳起来,“操,那些怪物醒了!”
“完蛋了,偏偏boss不在这里,这下怎么办?!”
说话间,其中三个铁笼子率先破裂,从中爬出了三只可怕的堕种,他们半是兽形半是人形,一爬出笼子就滚落下去,在堪堪要摔得粉身碎骨之前,又陡然飞起,如三支箭般蹿飞到高处,同时望向了东南方——玄城的方向。
他们的名字分别为:囚牛、睚眦、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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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盏大致能感到那些龙吟在呼唤着什么,他同样被深深地吸引,有点类似于听到狼嚎的哈士奇,很忍不住想跟着仰天长嚎。不过看着周围毫无察觉的普通人,他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的冲动。
多亏这个,一直困扰他的幻觉也暂时消失了,报丧鸟、或者说玄意的血脉忽然沉寂下来,不再给他放深海xiǎo • diàn • yǐng。
车队开出了很远,已经彻底看不见玄城黑黢黢的轮廓。在日落之前,他们就能抵达赤城。路上零星遇到几次异兽袭击,都被守卫们用炮火碾压过去。
黄昏将近,车速忽然慢了下来,停在了一间废弃加油站旁边。
“到赤城了吗?”车厢靠里的人问。
靠近车门的人向外张望,茫然地答道:“还没,周围一座建筑都没有。”
“怎么停车了?”
叶盏睁开眼,稍微活动了一下右手,将其中一根手指变作了触手,那玩意儿黏腻地躺在他手心,可以伸长变形,扭动成任何姿势。
这副情景十分惊悚,还好车厢昏暗,没人注意,就连孔雀也被外面的事吸引,凝神向外望去。
“下来,下来,换车了!”守卫们用枪管子砰砰敲门,让流民们一个接一个从车厢里下来,排成一个长队。很多人蹲得脚麻了,直接从车上一骨碌滚了下去。
叶盏跟在最后,轻轻松松跃下了车。只见除了玄城的车队外,对面又开过来十几辆大卡车,整整齐齐地停靠在路边。车上下来几个司机,都穿着红色的制服,似乎是赤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