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潜龙在渊”号,防护罩更加不堪一击,出现千百道网状裂纹,粘稠的黑色液体正顺着裂缝向下滴落。
“从这里向下看,人类多么渺小啊,就像满地爬的小虫子……”
在怪兽庞大躯体的内部,一个瘦小的女孩坐在防护罩上,双手扶着脑袋以免它滚落下去。她似是在自言自语,然而很快,她身后传来了男人平淡的声音:
“你我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祁渊走到女孩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这里是怪物的核心部位,四周缭绕着浓郁的黑气,几乎听不见外面隆隆的炮火声。他们就站在防护罩上,透过那些半透明的金色纹路,可以看到苍茫大地浊流滚滚,那密集排列的建筑,也不过是蜗牛壳一般纤巧脆弱的东西,肉虫缩在壳中瑟瑟发抖,一脚就能踩碎似的。
“不,不,我们比人类更古老,更高贵,血统更接近古神,这个世界本由我们主宰。”玄意举起脑袋,半腐烂的眼睛得意地看向他,“你看,就像我说的那样,最终你会站到我身边。只有我能理解你——你憎恶无自觉的庸俗和卑劣,你渴望摆脱一切束缚。就算努力想要混进人群中,也会被人类一眼识破,你根本藏不住爪牙……”
“我早就给你答案了,在召唤眷族的时候。”祁渊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装满感染者的车队离开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形势的紧迫,很有先见之明地召唤来了自己的眷族。只不过那时还没有和玄城公开撕破脸皮,因而他只是命令眷族们不要靠近。
他自己虽然觉醒度过高,但至少还能维持理智,在外表上几乎与人类无异。但这三个眷族不同,他们是穷凶极恶的堕种,没有丝毫人性可言。他召唤堕种袭击玄城的异能者,等于高调地宣布与人类决裂,自断退路。从此以后,人间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注定只能与怪物为伍。
“说实话,你的血统在我之上,我听不见你的心声。但我了解人类,我以他们的欲望和情感为食,所以我曾经那样同情他们。”玄意晃了晃脑袋,“在所有的怪物中,我对人类最友好不过,我庇护过他们,他们也供奉我,为我建纪念碑之类的玩意儿。但人类也是最忘恩负义的,一旦他们获得力量,马上就会铲除异己,我早就看透你的结局啦。”
“也许你没有自以为的那么了解人类,”祁渊说,“你只是在很高的地方俯视他们,所以你看到的只能是这样的世界。”
“那我该怎么看?这样吗?”玄意笑了,他把脑袋摘了下来,捧在手里,像玩皮球一样抛起又接住。x-39的头颅已经高度腐烂,但玄意似乎很喜欢这具躯体,一直寄住在她身上。
祁渊没有回答,低头看向人间,仿佛还带着一丝眷恋。他身后黑雾被撕开,出现了三个诡异的人影:巨人般高大的睚眦浑身浴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口中衔着的青铜古剑一直垂到地上;囚牛风姿绰约地走来,脊椎节节扭动,数十根血管琴弦乱颤,发出嘈杂的响声;嘲风倒是浑身干干净净,白净的面庞上噙着一丝微笑——如果不是刚刚手撕了一条飞船,这个微笑甚至称得上和善。
玄意本能地兴奋起来,释放出自身的威压,这既是对强者的认可和赞赏,也有暗中一较高低的意味。然而三个堕种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快步走到祁渊面前,三个堕种都有两三米高,被包围的人类祁渊反而显得很小只。
睚眦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喘气越来越急促,从口中吐出浑浊的气流,玄意甚至开始担心他要一口把自己的盟友给吃了。忽然,睚眦低下了毛茸茸的脑袋,“嗷呜”吼了一声。
玄意:“?”
祁渊微笑,抬手摸摸睚眦狮鬃般的毛发,“睚眦,做得不错。”
“嗷呜——”睚眦兴奋得吐出了热乎乎的舌头,似乎是想要舔祁渊的脸。祁渊果断推开了他过分热情的脑袋,用力rua了两把他的鬃毛,睚眦高兴得口水都掉下来了。
玄意:“??”
这龙种是串了中华田园犬的血统吗?
美艳的囚牛凑上来,把睚眦挤到一旁,祁渊抚过她柔顺的秀发,柔声道:“囚牛,你还是那么可靠,我永远可以信赖你。”
囚牛羞涩地低下了脑袋,十根锋利的手爪扭捏地玩着自己的发梢,血管扑棱棱地弹动,仿佛有一头小鹿在心弦上乱撞。
祁渊如法炮制地拍拍嘲风的背,“嘲风,你也做得很好。”
向来游刃有余的嘲风别开了脑袋,傲娇地哼了一声,只是他脸上飘起了红晕,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这就是传说中的眷族吗?!玄意看看和谐友爱的龙家,再想想自己手下那几个歪瓜裂枣,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