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仅是过去几天,祁渊的担忧与日俱增,所以他才提出了这个条件,只有将叶盏放到自己身边,他高悬的心才能够安稳地落回原地。
——即使接回来的,是这个脑中植入了梦魇的,对他充满仇恨和恐惧的叶盏。
祁渊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在别人面前,他可以很自如地扮演暴君,但在叶盏面前,他做不到。那憎恨的痛苦的眼神,让他心如刀割。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相处时间,竟然成为了煎熬。祁渊感觉一秒都演不下去,猛地缩回了手,将人轻轻地推开了。
这一举动,看在叶盏眼中,倒像是十成十的厌烦。他的眼中明显闪过受伤的神色,祁渊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因为不符合暴君的人设,硬生生忍住了。
“不要忘记作为妻子的义务,你的身体并不属于你自己,保全它是你的义务之一,”祁渊绷着脸,冷冷道,“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嗯,”叶盏低垂着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祁渊脑袋里刚划过这个念头,忽见叶盏飞快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露出单薄的里衣来,他又抓住衣摆快速地掀起,利索地脱掉了碍事的布料。
“妻子的义务是吧?”他的oga抬起眼,发丝凌乱,咬着下唇,倔强得要死。叶盏上手就来扒他的裤子,那双手如此灵巧,一瞬间就把皮带扣解开了,“好啊,那现在就来履行吧。”
祁渊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握住叶盏的手腕,然后掐着他的下巴,强逼他抬起头来看自己,声音的慌乱快藏不住了:“你想做什么?”
“……”叶盏死死地盯着他,金棕色的眼眸里写满尖锐的痛苦,芒刺一般戳向他的心。他哑着嗓子地反问道:“你又想做什么,祁渊?”
这个名字被抛出来,如同丢入深水的炸弹,瞬间在祁渊心里掀起连环爆炸。不妙,危险,一定是刚才自己的一系列扮演破绽百出,才会引起叶盏的怀疑,拿这个名字来试探他。
是他大意了,他忘记了就算叶盏被修改了记忆,他仍然是那个警惕的敏锐的猎人,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会让他心生疑虑。而就在自己被问住的这一秒内,祁渊明显发现叶盏脸上的怀疑之色更明显了。
他定了定心神,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自以为邪魅的)轻笑,低头吻了吻叶盏的侧脸颊,在他耳边道:“很好,我喜欢你那么称呼我。”
“别碰我。”叶盏偏头躲过他的亲昵,眉头皱起来。他实在头疼得厉害,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又说不上为什么,他直觉黑龙身上有什么秘密,却无法看透掩藏在那副面具下的真心。
大概是许久没有进食的缘故,他又饿又冷,再加上头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叶盏的身体微微一晃,一只有力的手便扶住了他的胳膊,然后穿过他的腋窝,将他稳稳地扶起来。
男人的身材挺拔高大,一只手就能将他牢牢圈住,他的体温高热,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息,“饿坏了吧?我给你准备的食物,为什么没有吃?”
“……”
“是不喜欢吗?”
“……”叶盏沉默地摇了摇头。
男人带着他往外走,一直走到酒店厅堂,一股强烈的腥气袭来,叶盏捂住口鼻,才发现厅堂中堆满了海兽的尸体。
其中最庞大的一只怪物,足足堆满了整个大厅,软腻的躯体还从窗户里溢出去许多。那是一条水母,伞状体呈现出斑斓的蓝色,长满群星一般的银色斑点,触手像是绽开的花朵,层层叠叠地簇拥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美丽。
“玄意手底下有三位大将,”黑龙揽着他的肩膀,介绍道,“今天我只带回来了一位,刚刚死去,还非常新鲜。它叫星夜,原形十分庞大,一直飘浮在龙野的上空,比那些龙骸能飞到的地方还要高得多。有时候你在夜里看天,可以看到天上多出很多银色的星星,那是他的斑点在闪烁。穿透它躯体射下来的太阳光,含有微弱的毒性,大概五十天的时间,才能让一个人中毒死去——它已经飘了近一个月了。”
怪不得很多没接触战场的普通人,也接连出现了感染症状,叶盏听得毛骨悚然,这种shā • rén方法太可怕了,如果没有黑龙,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察觉……
“为了将它带回来,我废了点功夫挤干了它体内的水分——希望不要有不幸的人淋到那场毒雨——脱水后它只有那么大了,而且也没有毒性。
“你那么虚弱,”黑龙将他往前一推,叶盏一脚踩中了什么绵软的东西,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多吃些补充营养吧。”
说着,黑龙撕下一块柔韧的水母残骸,就在他的眼前,面无表情地吃了下去。他的神情如此坦然,仿佛只是在普通地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