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臻并不否认,反而倨傲地扬起下巴,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把退化药交给我,我能在五年内结束无意义的战争。我将建立起威慑天下的军队,扫平异兽的障碍,以使用退化药的资格号令所有国家达成盟约;十年之内,我要这天下如龙野一般和平昌盛,届时,我自然会公布退化药的配方。”
“我所知道的意图统一天下的皇帝,都死得很惨。”祁渊咬着惨字,瞥了父亲一眼,“退化药不是你的枪,它是我们时代的蒸汽机、电气和网络,用不着你教人如何使用,它的存在本身就能改变时代。”
“哈哈哈哈,时代,”祁臻笑道,“小渊,你读过历史,百年前第一批感染者出现时,人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认为感染是一种进化,人类变得更加有力量,更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哈哈,战争,无止境的战争……”
“我读过历史,”祁渊说,“所以我知道没有永远的和平,也没有永远的战争。现在是回归和平的时候了。”
祁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暗笑他的天真:“你太低估了人性的恶了。”
“我从未低估过,尤其是在你身上,‘父亲’。”祁渊摇了摇头,抬手揽住了叶盏的肩膀,“只是我很幸运,结识了许多朋友,他们正直、善良、强大。我相信这是一种能与恶制衡的力量。”
“可笑。”祁臻一哂,“祁渊,你不去干涉,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你局限于小情小爱,无力肩负天下的命运。”
“哦?那么你呢?你言必称天下,但不问问天下人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么?毕竟你为了所谓的道义,正准备杀死你自己的儿子。不久前,你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未来,为了你的道义,你预备杀死更多的、千千万万的人。合你心意的弱者面前,你是明君;触碰你逆鳞的,你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抬眼看向天上诸龙:“我倒想问问,如果你们是一介凡人,更愿意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是更愿意将选择权拱手让人?”
天上的龙吟震震不休,似是在激烈地讨论。祁臻亦道:“诸位与其将自己当作凡人,倒不如设身处地想一想,如何做才能得天下人的祭祀,受万世的敬仰。”
始祖龙道:“若是诸位有想法了,便做出抉择吧。”
话音未落,仿佛巨石切断了水流,天上诸龙各自游动,飞向两边。有的龙似乎因为意见纷争在吵架,旧账一路翻到一千年前,有的则已经大打出手,真叫一个群魔乱舞。叶盏看了会儿,惊奇道:“没想到支持你的龙还挺多的……”
祁渊也没有料到这个场面,望着天空大略一估,发现两边的支持者居然差不了多少——也许祁臻那边更多一些。
“本来听到你的答案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输了。”叶盏小声嘀咕,“龙性不是就喜欢‘征服’啊‘支配’啊什么的,我看祁臻真是不得了合他们的胃口。”
“或许本就是凶猛好斗者更爱言语,爱好和平者更加内敛沉静。”祁渊说。他看到汐水龙王果然站在自己一边,而刚开始那条别着桃花的多情青龙,竟然也默默地支持自己。
天空渐渐静下来,犹豫不决的龙也最终站定了边。祁渊用了些视力,细细看来,总觉得还是这头的更少一些,祁臻那头的更多一些。祁臻本就是靠着喝药强行提升了血统,现在已经渐渐支撑不住,有了退化的倾向。然而他仰面看天,眼中有光,那样的欲望和渴求,那样的豪情和壮志,祁渊这辈子都没有过。由此,他感觉自己其实一直都是有点佩服这个男人的。
那么,即使输给他,祁渊也并不觉得可惜。甚至他觉得,祁臻夺走了源意识,并且成了真龙后,说不定真的会大有作为,用他那强烈的意志轰击这个世界,掰正歪斜的轨道,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踏上正轨。
而他自己……只要挺过那三千道雷的责罚,从此便与这庞大到窒息的责任告别,只求与相爱的人度过一生——只要他能挺过。
正想着,祁渊忽然看到正中的始祖龙动作起来,这条跨越了无数岁月的老龙,慢悠悠地飞向了自己一边。如同泰山之崩,他的移动带动了无数碎石的滚落——不少龙居然立刻叛变,跟着飞到了自己一边。
祁臻的脸色逐渐从胜券在握变得极为难看,祁渊在脑海中搭了半天的多米诺骨牌,已经搭到了很远的未来,此刻被哗啦啦地推翻一片。
叶盏嘶了一声:“不是吧……”
“祁渊,你赢了。”始祖龙微微笑道,“兴许我是年岁已高,不爱雷霆手段,爱的是‘仁者无敌’,哈哈,祝贺你,小子,此后又要与我们同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