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文希很困惑,她读过的书和她看到的世界实在割裂,灰姑娘有会魔法的仙女教母,小红帽有救她出来的猎人叔叔,哈利波特有带他进入霍格沃茨的邓布利多,娜美有路飞救她出恶龙海贼团那从童话中走出来,谁来打败不称职的爸爸妈妈,救出可怜的张磊呢?不是毛老师,不是姜文希,那会是谁呢?那能是谁呢?
她实在不清楚。
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张磊已经到了,她坐到位置上,戳了戳张磊的背,“你昨天没事儿吧?我们去你家了,你爸说你不在。”
“没事儿,我爸欠了赌债,他不让我回话。”他回过头来,跟姜文希恰好对视,她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的泪花,把零食袋递给他,“今早没有早餐,因为假期你也没有帮我写作业。零食是你和傻平的,你帮忙带给他吧,跟他说我妈妈有小宝宝了,我晚上过不去了。”
“啊好。”张磊愣了一下,接过了零食袋,放在左边的墙角处。
上午第二节课是数学课,数学已经结课了,最近一直都是在做题。数学课代表站在讲台上,让大家把周末的作业放在桌子右上角,上课老师先检查作业。
李克桐在课代表说完就已经把作业本放好,正在做课外的同步训练题。姜文希觉得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杨华清的努力是被逼的,而李克桐的努力仿佛是天生的,他永远在自发地努力。
全班只有一个人没有完成数学作业,或者说是没有数学作业。
姜文希看着低头站在自己座位上的张磊,也看到了他抽屉里被撕碎的试卷。数学老师没有问原因,因为对他来说,结果最重要。在他的三令五申之下,居然还有学生无视他的权威不完成作业,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而不完成作业的原因,在他那里被统一成了贪玩,拖延等各种理由,根本不用问。
她开始讨厌数学老师,因为她的武断,不止一次。
好在在那之后到期末考试前,张磊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姜文希也无暇再顾及其它,她听妈妈说肚子里的小宝宝有五个多月大了,但最近妈妈的情绪越来越差,她开始对于各种声音很敏感,姜文希晚上已经不敢看电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天晚上姜文希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摔在地上一个碗,结果妈妈从客厅里冲过来发了很大的脾气,还拿着扫帚打了她一顿,这是姜文希记忆中第一次被打。笤帚打在身上,连痛感都是一条条的,然后逐渐氤氲开来。姜文希第一次对于张磊的痛有了直观的感受,原来那些身上的伤痕下面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原来有些事情不自己亲身经历就永远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以往她只知道很痛,但不清楚到底是多么痛。
奶奶和妈妈一直闹得很不痛快,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不对姜文希说明原因恐怕是她俩能达成的唯一共识。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姜文希并不关心原因。很奇怪,就像她知道没人能救出张磊一样,她同样也知道没有人可以拯救这两婆媳之间的关系,所以知道原因也没用。但是她们两个一个是她的奶奶,一个是她的妈妈,这两点不会变。
期末考试只考两门,语文和数学,英语三年级才有,音乐美术只要最后一节课给老师教一个作品就行,老师会评价出优良。音乐可以和同学合作作品,姜文希果断选择同杨华清一块,上天多么不公平,给了她一个五音不全的喉咙,转身又亲吻了杨华清的嗓音。还好的是,上天还知道把好的嗓音送到姜文希身旁救场,单凭这一点,姜文希觉得自己不应该指责上天的不公。
美术作品她提交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画,题目写上了《想念》,并在旁边写了一段思念外出打工的爸爸的小作文,果然最终结果也是优秀。当然,后来她发现,在不断出现的许多愈演愈烈的选秀节目上,她的这种手段被用的更加拙劣且露痕迹。为此她表示,不着痕迹地获得他人的同情,大多数情况下是小孩子的专利,因为他们的苦难,是大人的错误。长大后的她也再也没用过,长大后的苦难,得自己承担。
最后一节课上最出人意料地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张艳红,她的作品得了一个特优。她画的是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麦田里面是正弯着腰在耕作的农民。美术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叫周晨国,刚从市美术馆退下来,他拿着张艳红的《麦浪》,为大家讲解了一首诗,“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他让大家有时间跟着爸爸妈妈去小城旁边的乡村看一下金黄色的麦浪,感受一下农民伯伯的艰辛,然后在张艳红的作品上题下了这一首白居易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