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卫城后,不由问起这个热闹。
卫城一听天启帝问起,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皇伯父,您是没有见到,侄儿进宫来时,徐府门前还排着长队呢。一群献秘方的,都等着要银子呢。”
他笑得大方,天启帝也摇头笑道,“徐廷之怎么惹上这种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还不是因为永州那边的案子引起的,”卫城也摇头叹息,“徐首辅这次,恐怕要被他堂弟坑惨了。”
“他堂弟?”
“徐首辅的堂弟,就是徐敬之,永州那边那个举人刘衡,告的就是他。要说徐首辅贪图什么秘方,侄儿不信。但是要是这徐敬之,就未必了。被抓获的四人都吞毒自尽了,那小举人的状纸,都传到京城来了。”
“哦?状纸写了什么?”天启帝没见到密报里提过这事。卫城念了一句“生逢盛世,秉持家训,散家财为乡里略尽绵薄之力。相隔千里,素昧平生,为何遣奴漏夜行凶,入室偷盗shā • rén?”
刘衡的状纸,有理有据,悲愤而有节。
颜汐到了京城后,就找文人出没多的地方,悄悄将状纸内容散了出去。但是碍于徐首辅,没人敢公开谈论此事,天启帝没在密报中看到过。
听卫城念的几句,他微微凝重了神色,“这个举人,在乡里名声很好?”
“他家开的茶棚,经常施粥施茶;他母亲横死家中,因为守孝不能进京赶考,他将自己所收的藏书放在家中茶棚里,供乡邻书生免费借阅。刘衡此人,是去年永州乡试亚元,才学人品,永州上下交口称赞。”
卫城不吝夸奖之词,将刘衡赞了几句,“与他一比,徐敬之的名声就差多了。当年侄儿在永州时,曾听人念过一首《一剪梅》,不知道是谁写的,里面有一句是‘春风送暖百姓愁,肥了徐府,瘦了抚州’。”
肥了徐府,瘦了抚州!
嘴里咀嚼着这八个字,天启帝想到今日早朝上,陈阁老送交的户部钱粮册,抚州不就是年年减少?也算鱼米之乡,除了几年前一次大水,未曾再有什么天灾人祸,为何税赋钱粮会减少?
天启帝看向卫城,“看你在京这么闲,要不代天巡狩,去抚州走一趟?”
“皇伯父?”卫城愕然看着天启帝,“侄儿只是……只是说几句闲谈。”
“多大年纪了,与其闲谈不如做些实事。”天启帝带着亲昵地训了一句,“你长于永州王府,对于百姓民生,只怕所知不多。刘衡那案子,牵扯着永州和抚州两处人,只怕同安府那知府审理多有不便,朕想命你为钦差,一路过去,去抚州看看,顺便听听这案子如何审理。”
说着,他拍了拍卫城的肩,“朕对你寄予厚望,莫让朕失望。”
“朕自登基以来,日夜忧心,想要让卫国在朕手中国富民强。这些年来,少有天灾人祸,国库日益充盈,百官都说大卫百姓安居乐业。只是,朕居于皇城,不能亲眼看一看大卫江山黎庶。你去,代朕看一看,听一听。”
卫城一愣,收了嬉笑之色,躬身领命道,“城,领旨。”
不论天启帝为何要给他这桩差事,但是,钦差大臣,一路到抚州和永州代天巡狩。这是他走上朝堂的第一步,也是天启帝给他授权之始。
“明日早朝朕就会下旨,你回去准备吧。”
天启帝摆手,让卫城退下,看他大步流星走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嘴角不由含了一丝笑意。
先皇昏聩,卫国日益薄弱,当登基之日,天启帝就憋着一股气。
太后临终时念叨着要让先皇看看,他其实也是有这念头,想要让先皇看看,让天下看看,他才是正统帝王,大卫在他手中必将强盛。
为了这个愿望,他日夜不敢懈怠。
现在,他年纪大了,也到选接班人的时候了。他要为大卫选一个仁政爱民的储君。
而卫城,才能不错,事母至孝,还有一点——知恩图报!
暗卫传来的消息,卫城在进京前曾在明水县一带盘桓过。看卫城这几次言辞,可能是曾受惠于刘家母子。
微末时点滴之恩,如今还能记得,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百年后,卫城连拜祭都忽略了。
而徐家,天启帝微微抬头看向皇城外的天际,历朝历代,世家盘剥,就是祸乱之始。
徐首辅有才,而且在自己不显时就辅佐左右,他希望敲打徐家后,让徐首辅有个警醒,有始有终,全了这段君臣之义。
放卫城去做钦差,看看他是否能把握分寸,做好这件事吧。
卫城大步走出皇城,周洪依然守在皇城外,一看到他走出来,连忙上前来迎接,“爷,今日这么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