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说!”颜汐这话骂得太狠,有人受不了跳了起来,“我辈读书,自然是为了明理,为了报效朝廷,怎么会丢了良心?”
颜汐冷冷一笑,“怎么不会?你觉得不会,那是你没遇上,我说会,是因为我遇上了。我家这两年,自己节衣缩食,我二郎哥每次买到好书就要连夜抄录几份,送到茶棚供人借阅。他总说寒门子弟读书不易,他当年也是婶娘节衣缩食供养读书的。”
“我们将书借阅给人,为的不过是让寒门子弟多个向学途径而已。可现在刘衡入狱,就因为他考了二十六名,你刚才不也说他是活该吗?多少人冷眼旁观?多少人幸灾乐祸?多少人觉得他是理所当然该问罪?”
“小姐,你怎么来这儿了?我到处找您。”颜汐正说着,瘸子匆匆赶到,送了一个信封过来,“小姐,这是族长差人送来的,他说这些人当年都说不会忘了与善恩德的,让咱们去求求这些人……”
“求什么?”颜汐一把抓过瘸子手中的信封,掏出一个火折子直接点上,“要帮自然会帮,不会帮求了何用?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何必自取其辱?”
“小姐,不能烧,小姐……也许能救公子的命啊!”瘸子急得想抢,却扎扎着手不敢去拉颜汐,急的带了哭声,“难道……难道我们只能看着公子死吗?”
“小姐,为何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啊?”颜柳叫了一声,意有所指的话,让人更竖起了耳朵。
“要不是婶娘和二郎哥救命之恩,我早就死了。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了,拼着一死,我也要去闹一场!”颜汐却是从桌上抢了文稿,快步往外跑去。
瘸子、阿大和颜柳急得连忙跟了上去。
外面的乞丐听到茶楼里的动静,再一听颜汐要去为刘衡鸣冤,纷纷起身,跟在颜汐身后跑出去。
茶楼中的举人们霎时寂静无声。
那矮胖举人大声叹气,“一个女子都有如此义气,我倒是看不下去了,要去说句公道话。”他匆匆起身跟着跑出茶楼。
有一个青衫举人满面羞愧,“我只想着落榜之恨,却忘了要不是曾在与善茶棚借阅题选,哪里能通过乡试得了举人功名?我要去帮刘二郎鸣冤!”
他也跟在颜汐身后,跑了出去。
“我堂堂男子汉,岂能输给一个女子?受人恩惠就是受人恩惠了。”另一个落榜举人跺了一下脚,也跟在后面跑去。
有两人带头,茶楼里呼啦一下跑出去一串。
这些落第举人,大多都不是身家丰厚的,千里迢迢来京,囊中羞涩,无钱买书时,谁没去与善茶棚借过题选呢?甚至,有些人现在身边,还有与善茶棚抄录来的题选。
他们因为自身落第而愤愤不平,这么久滞留京城,日日跟着人喊冤闹事。
现在,这么些日子过去,看着时不时有人被抓入狱,落榜的愤恨逐渐散去,他们有些茫然。不知道前路何在,不知道自己闹下去是为了什么目的。
这种茫然的时候,听到颜汐刚才叱责的话,只觉得是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越想这句话,他们就越觉得无地自容。想到颜汐刚才说拼着一死也要去为刘衡闹一场,他们霎时觉得热血又涌动起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
很快,京城的举人们都知道与善茶棚的刘衡蒙冤入狱,而他可能在牢中已经受尽酷刑。他家人已经要拼死为他喊冤了。
而曾经受惠于与善茶棚的书生们和乞丐、百姓们,纷纷站了出来,跟在颜汐身后追着。
他们不知道颜汐要怎么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喊冤,但是,他们总不能看着一个弱女子去送死吧?
颜汐在前面大步跑着,后面有书生、有百姓、也有乞儿流浪汉……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刑部衙门穿街而过,一路往前跑去。
刑部衙门前的衙役们严阵以待,看到这群人没跑衙门来,都松了口气,一想这不是小事,又赶紧到衙门里向上禀告。
这么一大群人,引发看热闹的百姓跟随,所以,到得后来,浩浩荡荡有了上千人。
这种声势,太过惊人了。
而颜汐却没有冲到任何衙门处,她一路直接跑到了徐首辅的徐府门前。
徐府侧门,刑部尚书一身微服,正从徐府内走出,徐府二公子徐承安亲自送他出门。
刑部尚书弯腰告辞正要上轿时,几个浑身脏污的小孩忽然窜了出来,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腿,“老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刑部尚书从未见过这架势,抬脚想踢,却发现这几个孩子挺重,抱得巧妙,他那腿踢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