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朝廷规矩,每年六到八月为涨水月,各地州府县得巡视堤岸,沿河检查。可是,辽州这几年都是安王的天下,这里的官员与其说是朝廷委派的,不如说是安王任命的。不是安王一派,要么很快被调离,要么活不了多久就出了意外。
安王让崔同和年年向朝廷上报灾情,请朝廷拨发粮食银两赈灾。而实际上,这些赈灾银,自然大多数都没有用到地方上。
就以浑河为例,每年辽州都要上报一次河汛紧急,地方以抢险修缮为要。可实际上浑河这些年还算太平,防洪堤自然也没人去管。
辽州这几年收的税粮,在朝廷核定的十税三基础外,额外加了一成,所谓是军粮。但是,这部分多收的税粮,有多少到了边军手里,也只有崔同和几个知道了。
他们如今是绑在安王这艘船上的,人人都被安王爷捏着要命的把柄,加上自身也是为官不正,更是不敢违背安王之令。
现在,险情真的来了,要不要救灾?
要救灾,就得有银子、有人力。其实主要还是银子。
要是不救灾,几处决堤,辽州只怕一半土地要陷于汪洋。
崔同和食指指尖敲了敲桌子,“大家都说说这事怎么解决。事情到底要不要报上去,报上去该怎么办,不报上去又该怎么办。”
“大人,按照往年的规矩,这次的险情我们自当上报。”吴长史想着往年没有险情还要报,今年真的出现险情了,不更应该报一下吗?
“新野、康平几处河堤,这两年刚从朝廷请款修缮过。若是现在就出现险情,那之前修缮之事如何解释?”有官员反驳了吴长史的提议。
“今年飓风远胜往年,堤坝遇险也是常情。”吴长史不以为然。
那位官员还是摇头,“去年工部来验收的时候,我们给工部看了康平的一段堤岸,那段堤岸可是修建得很结实啊。”工部那位官员自然也收了好处,直接记录在案。因为那是安王被拿后辽州上报的最大的工程,天启帝为了让辽州上下感受朝廷的重视,还特意下旨表彰了辽州地方主政有方。
“可若是不修堤坝,万一决堤了,辽州近半百姓只怕要流离失所了。”
“要是让人守住辽州与澄州的官道,不让这些人乱跑呢?”有官员想了个主意。
“澄州到底离辽州近,一旦辽州出现险情,澄州必然知道。澄州知州魏桓是徐首辅的乘龙快婿,他若知道了,徐首辅也就知道了。内阁知道了,圣上只怕也知道了。”
几人面色有些沉重。
若是圣上知道了,派人拿自己这些人问罪,他们能逃得掉?
“不用担心。”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安王从大厅外慢慢踱步走了进来。
“王爷!下官参见王爷。”一看到安王来了,崔同和连忙起身下拜,其他官员也跟着起身。
“诸位免礼。”安王虚扶了一下,走到了主位坐下。
崔同和连忙换到了左侧首座,其他人的座位也换了一下。
安王脸上带了几分真心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些官员,他苦心经营近二十年,终于将辽州经营成铁桶江山。为了让这份家业发展得更稳固,他不惜亲身冒险被天启帝捉拿进京,还以嫡妻和几个嫡子的命为代价,换来了天启帝相信他再无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