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赵家也是倒霉,连着生了四个小丫头才得了个小子。那时候计生查得严,赵大婶子东藏西跑,回娘家都没用,躲去了嫁到西疆的二姐家才生出来这个带把的。那计生罚款一下子交了多少钱啊?为了交钱,连房子都给卖了,一家子挤进了他娘那间漏雨的破棚屋里,你给忘了?”
“这哪能忘?计生办那些人也是烂了良心,两口子带着四个丫头一个儿子,最大的也才六岁,两个小的都还没断奶,就天天过去催着交罚款,倒也亏他们干得出来。唉,他家也是运道不好,一生一个丫头,一生一个丫头,交罚款交得扒房子卖地,结果小孩还都没教好——也不知道他家这两口子是怎么教的,二丫头没管好,他家那小子也给惯坏了,怎么没声没响就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这下好了,人家咬死了就要十万。就他家那家底,上哪找十万块钱去啊!”
“唉,要不怎么都说他家那二丫头不懂事?赵家那两口子但凡拿得出钱来,哪能给她找人家?东借西借也就借出来三万块钱。要是不嫁了她,她弟弟一准得蹲局子了。”
“那二丫头也是犟,青天白日的就跑没了。好好儿的,你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跑哪去?”
“这谁知道?家里也找了,亲戚家也都问过了,学校也去找了——现在耀耀他爸天天守在学校里,他三个姑轮流在汽车站门口堵着,可人影都没见着。”
不在家里,也没去亲戚家,学校里也没有,赵迪还能去哪?
告诉自己不急,舒曜静下心来,慢慢盘算有电脑的地方。
亲戚家不可能去。县里靠谱的网吧只有一家,里面人多眼杂,容易被发现不说,老板还姓赵,是赵家的本家亲戚,赵迪更不可能去那里。除了这俩,有电脑的地方就只有学校。可方才张大婶又说不在学校……
不对。
舒曜抿唇。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一个就只能是答案。
赵家人是去学校找过,但是没有找到。赵父赵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在学校也没有认识的老师。带着一大帮人过去,又一看就是过来挑事的。门卫再怎么不负责,也不可能由着他们随便进出。如果她是赵父赵母,一定会先给魏老师,也就是赵迪的班主任打电话,让魏老师带着一起找。可现在虽然中考完了,但初一初二还在上课,魏老师也就能陪着他们在学校里转转,问问以前的同学有没有知道赵迪去向的,不可能挨间教室找。所以如果赵迪够小心,是能躲开的。
现在初一初二还没放暑假,只要穿上校服,在正常上学的时间跟着其他学生进校门,是不会被发现的。即便是没有校服,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据原身的记忆,学校西墙低矮,有不少男生逃课便喜欢翻西墙。
但是赵家人不傻,她能想到,赵家人也一定也会警觉。万一他们在上下学的点在学校外面蹲守,没抓到赵迪却发现了她,到时候找夏父夏母说上一嘴,那也是个麻烦事。在进校门或者翻墙之前,还是想办法打听打听赵家人的动向比较好。
何况村里闲人多,消息也灵通。小地方都沾亲带故的,保不齐她在去县城学校的路上就会遇上什么熟人。邻里亲戚都知道她没考上学,现在就在家里呆着,无缘无故地离开家去学校,肯定会引起旁人注意,指不定谁就说给夏父夏母了,她得想办法找到个能光明正大地出去的借口才是。
心里有了主意,舒曜便开始着手准备。小地方闭塞落后,可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消息灵通,有点风吹草动便全村都知道了。尤其是夏天,等吃过了晚饭,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外面乘凉,大婶们尤其喜欢聚在一起拉呱。赵家的事闹得挺大,她们不可能不提。只要听上一晚上,基本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洗了把脸,又扎了头发,舒曜看了看表,便发现已经六点半了。夏父夏母一会就回来,村里的大婶一般也都是八点出来拉家常,她得动作快点。
刚把装着校服的包藏进柜子里,舒曜便听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舒曜只当是夏父,透过门缝一看,却是原身的弟弟,夏凯。
把书包哐一声扔到桌子上,夏凯探头进来:“姐?”
看着脑门上还带着汗,一脸关心的夏凯,舒曜心情复杂。
夏凯这个弟弟坏吗?
好像不坏。原身结婚之后,在婆家受了气,他二话不说就去和姐夫打了一架,让原身的婆家从此有了顾忌,不怎么敢再欺负她。
可他好吗?
眼睁睁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姐被逼着退学打工,他却做了缩头乌龟,在旁边一声不吭。夏父夏母挡在前面做了恶人,他躲在后面默默吸着姐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