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赵迪道:“我姐结婚,算是高攀了人家,结果彩礼钱他们一分钱没给我姐。我姐那婆婆和老公婚礼上当场就黑了脸,回去对我姐朝打暮骂,鸡蛋里都要挑骨头。每次我姐回来哭诉,我爸妈都是好好儿安慰她,可你知道他们私底下是怎么说的吗?”
看着夏亚南的眼睛,她一字一顿:“我姐一走,我妈脸就拉下来了,说‘出了门子就是外人了,哪还有出了门子的闺女动不动就回娘家的?念娣也是不懂事,她这样她婆婆能不说她吗?换了我我也说她。还说什么她男人打她,吵架的时候,哪个男人不打女的?不就青那么一小块吗,还哭个没完。没缺胳膊没少腿,也没有往她脸上打,你说她哭什么哭?’然后我爸说‘念娣她婆家这不是因为彩礼给她脸子看吗?’。”
越说越心酸,赵迪眼里一闪一闪的:“我还没来得及觉得我爸还行,就又听他说‘我看她婆家和她都是不懂事。你说咱养她这么大,她婆家白捡了个劳力,还不兴收点钱吗?要是赚不了什么钱,谁还养这些闺女?还有念娣,一出门子就不知道向着娘家了,真是白养她了。我原来还看着她婆家有钱,指望着她以后补贴补贴她弟弟,现在看着,都是白搭!连拿了她个彩礼钱都这么些事,你别说以后补贴她弟弟了啊!我看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了!唉!’”
“我那姐夫单位领导总让喝酒,但他酒量不行,一喝醉了就撒酒疯,一从酒局上回来就呕个没完,我姐伺候得稍微有点不周到,他伸手就是一巴掌,拳打脚踢的,第二天醒过来又痛哭流涕的和她认错。回回都这样,回回都不改。只要我姐夫参加了什么酒局,我姐就一准挨打,胳膊上动不动就又青又紫。有一回她挨了打,大夏天的,都到三十五六度了,连短袖都不敢穿,身上都捂出来痱子了。”
听得目瞪口呆,夏亚南道:“啊,这……”
眼里湿漉漉的,赵迪道:“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我那姐夫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居然这么打我姐;更没想到我爸妈看着那么老实,面上又那么疼我姐,又是端茶又是送水,一分钱不给我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看着我姐被欺负成这样,私底下还能说出来这种话。”
“当时我上五年级,听他们这话,一下子心就凉了一半——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自个儿又早熟,大人什么话老早就能听明白了。他们都还觉得我小,说什么话都不避讳我,但其实……”摇了摇头,赵迪又叹了口气,“当时我就想着他们对我还没有对我姐好,要是以后我遇上这种事,说不定他们连哄都懒得哄我,直接就撵我走了。”
“这还没完。我姐一胎生了女儿,那时候又计划生育,你想想她老公和婆婆是什么反应。她是剖腹产,生完孩子还不能动,婆家上下就没一个理她的,孩子也看都没看一眼,都是转身就走了。她哭着给爸妈打电话,结果都推说有事,没有一个肯照顾她的。我妈挂了电话,还和我爸抱怨她不懂事,说我姐一个外人,怎么还让她去伺候月子。最后还是产房的护士看她可怜,下去给她买了饭,好歹是没饿死。”
“因为我那姐夫是公务员,把刚生完闺女的老婆扔在医院里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她婆家磨叽了几天,还是骂骂咧咧地过来了,月子里别说是肉,连鸡蛋都没有一个。有回我妈带着我去看她,她婆婆还骂她说‘不下蛋的母鸡吃什么鸡蛋’。直到我姐松了口,答应他们把女儿送给人家养,她婆婆才消停。我姐一出月子就怀上了。医生说太凶险不能生,结果她婆家就拖,一直往后拖。等拖到三个月的时候,她老公托关系一查,说是个男孩,全家上下就非让她生,我姐拗不过他们,就想着生就生吧,要是生个男孩,好歹日子就能过下去了,结果生出来又是个女儿。”
说着这话,赵迪眼里满是讥讽,“他们把第一个女儿送走的时候,虽然是背着人的,但是总不可能没一点风声。这回要是再把第二个送走,我那姐夫的工作就不用要了。捏着鼻子留下了这个闺女,你想想我姐能过什么日子。她也没什么人能说能靠,便只能找我爸妈。我爸妈面上哄着她,背地里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
“回回听我爸妈说我姐,我就替她难受。她婆婆也就罢了,非亲非故的,谁会疼旁人的闺女?可我爸妈,”赵迪眼里含了泪,“他们怎么能也说我姐是什么‘不长苗的盐碱地、不下蛋的母鸡’?我姐和他们哭诉,他们嘴上哄着她,背地里却埋怨她肚子不争气,让他们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人家上门把当年给我姐的彩礼钱要回去,或者我姐被扫地出门,带着拖油瓶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