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来到王式的身边,把这个惊吓过度的老人家拉了起来,重新扶他坐下了。
摆好了那只倒下的茶杯,再次倒上了一杯热茶。
“王傅,请饮茶,压压惊。”
酒让人醉,茶催人醒。
一杯热茶下肚,王式浑浊的眼珠逐渐清明了起来。
“王傅恕罪,刚才是寡人唐突了,但有些事情我确实不能叨扰您,毕竟您子孙满堂,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不用再卷入到朝堂的风浪里了。”
到这里,刘贺就已经把话讲得很明白了,说得再清楚就与谋反无异了。
良久之后,王式才低着头缓缓地说道:“殿下是不是觉得微臣老而无用了?”
刘贺有些尴尬,话是没错,但是王式这问得有点过份直白了。
“我问殿下,是不是觉得微臣老而无用了。”
刘贺尽量想要去发现王式的优点,但是至今没有找到,否则也不会对他敬而远之了。
“王傅,您能替我去帮老农耕地吗?”
“王傅,您能帮我去南方找寻新的作物吗?”
“王傅,您能为我找到墨家的遗孑吗?”
刘贺狠着心连连发问,那三句话就像三把锋利的矛插在王式的心上。
刘贺是真的想用这番话逼退王式,让这个已经暮年的老人好好地回家含饴弄孙去。
毕竟,历史上的那位刘贺,带着两百多名昌邑国的属臣浩浩荡荡进入长安,二十七天之后几乎被全部问斩。
此时的刘贺按部就班地在棋盘上落子布局,但是他怎么也不忍心再让这个古板而忠诚的老人去趟这一趟浑水了。
刘贺问完之后,拿起了茶壶,想要再给呆若木鸡的王式倒一杯茶,但是他这才发现壶里已经彻底空了。
“来人……”
“殿下,不用了。”王式深深地拜了下去。
“老臣告退了。”
王式说罢,拿起地上的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而李安定此时刚好推门进来。
“李安定,送王傅回府,如有闪失,唯你是问!”
“唯!”
看着王式逐渐远去模糊的身影,刘贺有一些不忍心,他突然很想把王式叫回来,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刘贺掩上了扶摇殿的大门,有些落寞地往后殿走去,身形有些萧索和落寞。
今天做的事情够多了,刘贺只想着好好地睡一觉。
一路脚步轻浮的王式走到了王宫门口,他拒绝了戴宗和李安定送他回府的好意,自己挣扎着坐进了马车。
“走,回府。”
“诺。”
车轮缓缓地动了起来,刚才还颓废不堪、神情枯槁的王式突然变得严肃和威严起来。
王式在闭目养神的时候,反复地咀嚼着殿下刚才说的话。
头上几根白发如同野草一般从王式头上的进贤冠下探出头来,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
但是,此刻王式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疲惫了。
紧紧闭着的眼皮之下,能看到眼珠子在转,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王宅的后院,王式从车上下来之后,就急匆匆地朝正堂走去。
“夫君,你回来了?”
“嗯。”
王式的妻子王柳氏已经在正堂里等待多时了,她立刻就给王式送上了擦脸的巾帕,并且吩咐下人准备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