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刚的一番话,刘贺说得坦坦荡荡,脸上凄楚的表情倒也不全是装出来的。
就连王式这个风烛残年,见惯了刀光剑影的老儒都有一些动容。
良久之后,王式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老臣在二十年到的这昌邑宫,那时的先王与和现在的殿下一般大,就因为立储的事情,整日活在惶恐之中,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早就郁郁而终。”
“老夫虽然久居昌邑,但也是并不是埋首故纸堆的腐儒,也能看清楚朝堂上的云波诡谲。”
“大汉立国百余年,为了长安的那把椅子,不知道有多少宗亲勋贵身死族灭。”
“如今县官虽然无嗣,孝武皇帝的血脉也不繁盛,但老臣是看着殿下从牙牙学语的婴孩长到如今这翩翩少年的模样的,所以其实更愿意看到殿下平平安安地当一个诸侯王。”
“而不是卷入到长安的乱局中。”
“所以,那一日听出了殿下有南面之意,就总想要再劝一劝殿下。”
王式说了很多,到了最后,浑浊的眼睛似乎都泛红了。
刘贺只是静静地听着老师的话,没有做任何的反驳。
如果没有野心的话,大汉的诸侯王虽然少了一些自由,但是在物质生活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尝尝天下美食,喝喝美酒,再从西域找几个不同族的胡姬,生上十几个孩子,未必不是惬意的生活。
最开始,刘贺也曾想过不去长安坐那把椅子。
但是后来他想明白了,天家的纷争,不是他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身上流了高祖的血,就必须参与到这场权力的游戏当中。
历史上的那位昌邑王后来被贬为海昏侯,一辈子不也过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吗?
再仁慈的君主,对待有潜在威胁的人,都不可能心慈手软的。
就像那位图书管理员前辈说的那样: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更何况,霍光选自己,不就是看上自己势单力薄吗?
“弟子明白王师的良苦用心了,弟子向王师保证,除非天命降临,否则绝不敢妄想,更不会妄动。”
刘贺不想作太多的欺骗,所以并没有把话说死。
他原以为王式还会再劝自己一番,但是没想到对方似乎很平静。
王式点了点头,终于不再多说什么。
王式可看了看案上的《诗经》,再细细品味殿下的话,还是有些不安心。
一个时辰的早课就这样结束了。
师徒二人行礼拜别之后,就分别离开了日知殿。
王式离开了昌邑宫,直接就回到自己的府里。
他没有用饭,而是把自己锁在杀死夏侯平的花厅书房里。
血腥气早已经散尽,但是杀意仍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