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驾副使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正使乐成却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立刻进宫,向霍光汇报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两刻钟之后,风尘仆仆的乐成赶到了尚书署,见到了霍光。
乐成没有任何的隐瞒,花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将在段时间来看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了霍光。
当然,乐成很聪明,他并没有把自己“借”一套府邸给安乐的事情说出来,更没有把自己与安乐互称兄弟的事情说出来。
这些小事,就没有必要让大将军操心。
乐成说得很仔细,霍光听得也很仔细,时不时地还会向乐成问一些问题。
而在所有的事情当中,昌邑王遇刺的事情是重中之重。
乐成在密信中虽然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而且还附上了安乐和王吉出具的案结,但是霍光还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反复核对几遍之后,霍光终于确认再也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了,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此时,他的脑海中还有一个小问题想要知道。
“刺客一共有十四个人,而亭卒只死伤了十一人,这昌邑国亭卒的战力,似乎不弱。”
“下官也曾有过疑问,但偷偷派人到昌邑国中尉府查问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恐怕这齐鲁之地的百姓,更加尚武吧。”
霍光沉默着点了点头,但愿原因如此简单吧。
“此次进京,昌邑王带了多少人?”
“属官六人,奴仆三十二人,雇工三十五人,还有二十五个少年郎,属下查过了,这些少年郎都是以前在昌邑国和昌邑王胡闹的浪荡少年。”
霍光心中安定了不少,只带了六个属官,与孝文皇帝进京时带的属官人数一致,昌邑王似乎是一个识大体的人。
识大体是一件好事,但是太识大体就不一定了。
识大体是懂事,太识大体是城府深。
霍光只想要一个懂事的天子,不想要一个城府深的天子。
“你认为,昌邑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史成没有立刻回答,他颇为思虑一番之后,才缓缓地开口了。
“我等虽然只在昌邑国待了两天,但是派了不少人去探了昌邑王的底细,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下官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霍光威严地看着乐成,他比乐成之长七八岁,但是此时摆出的架势,却如同是对方的父辈一般。
如君如父,说的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昌邑王不会怪罪我等的。”霍光说道。
“唯!”
“昌邑王与本官见到的所有诸侯王都不大相同,或者说与本官见过的所有宗亲都不大相同。”乐成话里有一些犹豫。
“嗯,说得具体一些。”霍光继续问道。
“两年前,昌邑王完全是一个癫悖无状的少年,但是这两年却似乎转了性子,终日都深入简出,很少在国中露面。”
“这是一件好事,全赖高祖皇帝庇佑。”霍光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昌邑王不爱美女、不爱饮酒,唯独喜欢与那些百姓小吏混在一起,听说,那昌邑王甚至还亲自到郡狱那血腥之地审问犯人,到田曹的官田里去犁地,还在昌邑城外的庄园里建了一个工坊。”
“四月时,殿下为了惩治一个贪墨了王宫钱粮的小府啬夫,竟然还明火执仗地到昌邑相府击鼓鸣冤,使得近百人被捉进了郡狱之中,为了铜臭之物,逼着昌邑相大兴刑狱,实在是有碍观瞻。”
“另外,殿下几年前曾经因喝多了酒,昏死了一整日,之后就患上了胡言乱语的病症,常常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事情。”
“不过,我观这殿下,平时倒也还是一副正经的模样,想必病症已经痊愈了,但恐怕还有隐疾,时不时就会发作。”
真是一个怪人,看来,确实有隐疾,这倒是与长安最近流传的一些谣言暗合得上。
“昌邑王可曾读经?”
“听昌邑相说,这殿下倒是非常喜欢读经写字,尤其是《左传》与《论语》,只不过,似乎与昌邑王傅的关系一直不是特别融洽。”
乐成零零散散地说了许多事情,虽然用词已经是小心翼翼了,但是仍然把昌邑王的癫悖无状、贪玩贪利的缺点大致说了出来。
说昏聩似乎也不昏聩,说贤良也谈不上贤良。
乐成讲完之后,霍光却似乎很满意,他摸了摸胡须,颇为有些自得地说道:“此事你做得很周全,查得也算仔细,倒是与我先前查到的一样。”
乐成听到霍光的这句话,不免心中一惊,大将军难道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