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夏知憋气憋到受不住,扭过脸,“这个毛毯是真挺舒服的。”
她掀起另一侧的被窝,“快来睡觉,马上要超过最佳睡眠时间了。”
温寒声透过她语气中的云淡风轻,窥探到几分紧张,他将壁灯关上,走到另一侧躺下,身上有些凉,与被窝中的暖意碰撞,存在感十足。
尹夏知揪着毛毯边缘的蕾丝,磨磨蹭蹭凑过去,手环住他的腰,“给你暖暖。”
温热的身体紧紧相贴,女孩激烈的心跳清晰可感。
温寒声伸开手臂,垫在她颈后,空荡荡的怀抱被填满,是以往未曾有过的体验。小姑娘浑身是软的,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在她身上竟出奇的好闻。
尹夏知仰起头,看着他轻阖的双眼,颇为得意地笑起来,“我是不是比抱枕好抱一点?”
她边说,边攀住他肩膀调整姿势,柔软的腿面时不时蹭在他身上,温寒声呼吸渐沉,他抬手摁住她不老实的腿,沉黑的眼瞳在暗色中凝视着她,“尹夏知,抱枕可不会撩火。”
被叫到全名,尹夏知怔愣了秒,听他喊多了“知知”,突然很不习惯。
她不动了,安静闭上眼。
身边有个睡眠质量好的人,温寒声觉得他入眠的速度也加快了,也许是这些天太累,又或是怀里的“抱枕”真的起到作用,闭上眼睛没一会就沉沉睡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梦境一个接一个,大概是今天见过温父的缘故,这些梦都与他有关。
是他母亲才病逝那年,应该是初二。
温父消沉了半年,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鲜少顾及到孩子。那年期末考试,温寒声着凉发高烧,英语填错了选项,考了一百零六分,年级第二。
那是他学生时代唯一一次不是第一名,温父看了试卷,并没说什么。
只是用失望的眼神盯着他,然后穿好衣服出去应酬。
温寒声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下,当晚温父醉醺醺回家,踹开他的房门,将睡梦里的他拖拽到地上,斯文的皮囊遮不住他浑身透出的狠戾,他挥舞着手里的皮带,用力狠辣。
温寒声拼命躲闪,被拽住领子拉起来,温父扔掉皮带,开始用手、用脚,揣在他身上。
巨大的响动吵醒了隔壁的温逢晚,那时候,温逢晚才小小的一姑娘,看到父亲在揍哥哥,站在门前嚎啕大哭。
温父转身看向门口的女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
温逢晚被吓得,眼泪憋回眼眶,闭着嘴打哭嗝。
温寒声忘记他是怎么爬起来的,他用尽力气拉住温父的裤脚,求他:“你别打她,别打她……”
画面一转,前不久经历的事情以梦境的形式浮现。
他主动放弃保送名额的消息瞒不住温父,回家那天,屋里没开灯,他走进屋,被满地的玻璃碎片绊住脚,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温父躺在沙发上,喝得也不是很醉,至少能认清他是谁。
是即将施暴的对象,不是满怀亏欠、早已成年有能力决定自己事情的儿子。
温寒声站在茶几边,不太想和醉酒状态的温父谈事情,因为不管谈什么,最终都会演变成家暴。他年少时无法反抗,长大后懒得和神经病纠缠,索性避而不见。
“您这个状态谈不了,我先回学校。”他冷漠丢下一句话,转身往门外走。
被他的态度惹恼,温父直接拿东西丢了过来,温寒声下意识转身,木制相框砸在他额角,重重摔在地上,玻璃碎了,照片被水浸湿。
温寒声垂眸看到照片,是他们家最后一张全家福。
污水洇染到母亲的脸上,他弯下腰,把照片捡起来,用手一遍遍的擦。
温父口齿不清地抱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擦不干净了。
温寒声仰起头,记忆中母亲那张脸却变得清晰,她温柔对他笑着,轻拍了拍他的发顶,“我们声声太厉害了,次次都是第一名。”
一滴泪滑落,尹夏知的手臂感受到轻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