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阮波和商裳说话的声音,顾寒屿也走到院子门口,开门见山问商裳:“秦曼殊约你出去干什么?”
“你跟踪我?”商裳眼皮抬了抬,见他满眼关切,语气松了下来,“不然你怎么知道是他约我?”
“我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到茶楼门口看到是秦曼殊,我就先回来了。”顾寒屿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他约你干嘛?你们很熟吗?”
“不熟,二十年没见了。”
不熟就敢一个人前去赴约,真不知该说她太冒失还是说她没吃过亏胆子太大,顾寒屿忍不住责备她,“你就不怕?万一他对你别有企图呢。”
“他不是你那个秦斐儿的堂哥嘛,有名有姓知根知底,有什么好怕的。”商裳对此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也不能一点戒心没有,他到底也是个——”话说到一半,顾寒屿猛然领悟她刚才话里的重点,立刻辩解,“这和秦斐儿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我的。”
求生欲还挺强,商裳自动忽略他后一句,闲闲问他:“是个什么?”
“知道你还问我。”顾寒屿察觉到她好像有点醋意,笑道:“反正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对你不安好心。”
然而,他这句打趣的话并没有引发商裳半点笑意,她垂着眼帘,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他安没安好心我不知道,就算没安好心,那也是他的权利。”
顾寒屿眉心微蹙,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
商裳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忘了告诉你们,他不仅是秦斐儿的堂哥,还是我未婚夫。”
石破天惊,炸雷一般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阮湘和阮波面面相觑,顾寒屿满眼都是不信,表情由惊讶渐渐变得乖戾。阮湘悄悄看了他一眼,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不敢再看他。
一晚上,商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既没有出来吃饭,也不说睡觉,阮湘和阮波知道她脾气,都不敢去敲门,顾寒屿却按捺不住,十点多的时候,敲了书房的门。
好几分钟过去,都没有听到里面传出来任何动静,顾寒屿索性转动门把手,发现门并没有反锁,直接推门进去。
中式落地灯和案头的台灯发出幽暗的光,商裳提着毛笔正在临帖,对顾寒屿的不请自来倒也没表现出意外和不喜,她只是当没看到他,注意力全放在她临摹的帖子上。
簪花小楷写在梅花洒金笺上,字迹娟秀沉静,顾寒屿坐在她对面,也不急着开口,看她写的是什么字。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原来是在抄佛经,写了一晚上,她的手边已经一叠梅花洒金笺,顾寒屿抽了几张来看,全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扩香石散发着淡淡檀木香,顾寒屿很喜欢这种味道,有一种古老而悠远的意境,商裳身上常年都是这种味道。
“他真的是你未婚夫,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不是说他家早就退婚了?”顾寒屿把花笺放回去,凝视着商裳的脸。灯光下,一张芙蓉秀脸,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覆盖在眼睑上,挺直的鼻梁线条优美。
“是他。”商裳没有否认。
“已经退婚了,他还找你干嘛,难不成他还想重续前缘?”顾寒屿咬着牙关,生怕自己骂出脏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黄花菜都凉半截了,秦曼殊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
“没有,他只是说秦商两家是故交,他代表家族里的长辈约我叙叙旧。”
“你俩之前又不认识,又什么好叙旧的,他把你单独约出去,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
这恰恰是顾寒屿最担心的事。
“是么?”商裳声音很轻地应了一声,似乎对此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写字的手都没停,隔了半晌才说:“这和你有关系?”
顾寒屿酝酿了一晚上的话被她这一句话就给堵住了,他有些愤懑地看着她,“和我没关系?你是这么想的?”
商裳停下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不留神被他把毛笔从手里夺过去,弄了一手的墨汁,不仅如此,他还抢走了她正在抄经的花笺,提笔在上面写字,匆匆写就,丢还给她。
醒则醒矣,了则未了。商裳看着他鬼画符一样潦草难看的字迹,这两句偈子,当初是她用来说他和秦斐儿的话,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顾寒屿握住商裳的手,看到她掌心的墨迹,摩挲片刻,提笔在她手上写字。商裳低头去看,等他写完了,手握成拳,任由那个字在透进掌心里。
“去睡吧,都这么晚了。”顾寒屿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身体不好,这个时候早该休息了,而不是这样熬着。
商裳去洗手间洗手,顾寒屿也跟进去,毫不避讳地握住她双手,手指轻捻慢拢她掌心,洗去墨汁。商裳没有排斥,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恢复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