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生出一个疑问,为何自己的出世带来的是杳寂的死亡,而江自流却能够与自己共存?
他端坐于林中,思绪越过千年。
斑驳的光影从他身后移上头顶,再偷偷溜走;璀璨的星河在天际铺开又合拢;蚂蚁绕着广阔的高木盘旋向上,爬行间被掉落的树叶扇飞再重新寻找方向……
第九天的白日过得格外地长。
风执站在林中,四周没有一丝风动,四件法器皆在他身边浮着,泣鬼神笔尖向下,滴墨化血;丝弦琴琴声凄厉,如缚鸟高鸣;斩月剑剑指苍天,意破苍穹;逝水笛笛声悠扬,搅动着时间长河。
“去吧。”他抬起下巴,四件法器皆飞向了苍云山,在那里,它们将迎接绝明灯的诞生。
风起。
他转身避过了天权的青锋战戟,对方来势汹汹,见一击不成再次攻来,他如今没了斩月对付这种长兵器略占下风,他凭几次交手判断出来这次来的是天权真身而非分身,可见对方这次是给了他很大的重视。
风执向后躲避的同时双手施法将四周的树叶化为鞭子,缠住了天权的青锋战戟,趁着双方僵持的时间,他问:“来的这么晚,莫非是想来和我一起看看当年的真相?”
“还是天帝拦着你不让你来,就像当年他宁愿杀掉那个明明是替罪羊的苍珏也不肯杀孑人,他不想我们死,而你违背了他?”风执不等天权回答再次问道。
“休要胡言!”天权怒道,他上次擅自把江自流推下弑神阵已经使得天帝大怒,因此被罚了七天的禁闭,后来他多次请求天帝发兵围剿孑人,但天帝一直模棱两可,直到看到苍云门上方四件法器围绕,他终于是按耐不住,不顾天帝的阻拦下了凡。
他虽不知孑人之事的具体缘由,但他知道一旦让风执成功炼制出来绝明灯一定会引发六界的动荡。
天权挥剑斩断藤蔓,再次冲着风执杀去,他看着苍云门上方越来越亮的光,看着那个微小的灯芯逐渐长大,他曾经试过去抢夺其他法器或者中断绝明灯的炼制,但他发现那根本做不到,所以如今唯一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就是杀了风执。
青锋战戟穿过藤蔓刺入风执胸前,随后一把长剑同时从风执身体里穿出,一个人渔夫打扮的人缓缓出现。
“苍珏?”天权认出了昔日的同僚,但他想不清楚为何苍珏能够活着。
他看到天权因为疼痛而倒在了地上,他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孑人虽死不了,但是可以感受到疼痛,这一刻,青锋战戟和苍珏的剑一同刺入他的身体,神武的力量在他体内聚集,然后炸开,他只感觉头顶发麻,疼得无法呼吸。
苍珏走上前来,微微点头,随后在他旁边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风执,淡淡道:“我们杀不了他。”
“只有祂能够杀死他,但我并不知道祂是否想要把我们全部杀尽。”苍珏继续说道。
“他,是谁?”天权问道。
苍珏微微一笑,正欲回答,天倏然变黑,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他转身看去,只见远处唯一发光的便是那浮在苍云山上方的绝明灯。
一道白光从那里扩散开来,霎时飞向四周,随着那道光打到自己脸上,苍珏似乎看到了那个从未完整见过的祂。
接着天地重新恢复光明,五件法器消失不见,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风执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痛苦的表情,他笑着看向苍珏,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苍珏只感觉有无数蚂蚁在自己身上爬行,他把手臂上的衣服掀起,看到了森森白骨,他不知道,那些虫子此时正在他眼角等待着,只要风执一声令下,就会把他的眼睛慢慢吞噬干净。
风执伸出手指在他眼前轻点,接着他感觉那些蚂蚁似乎离开了,他听到风执的声音:“你该留着这双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你当年的人定胜天所带来的反噬,看看你颠倒黑白的成神之路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停止说话,蹲下来把手放在地上,等待着蚂蚁爬上他的掌心,然后他把手掌举在苍珏眼前,他在自己手心燃了一把火,笑着品味那些蚂蚁四处逃窜的慌乱。
“看啊。”风执把手掌移到离苍珏的眼睛更近的地方,探索着他眼神中的颤抖和恐惧,他了解这个人,他是那么地自大,他不会把自己的恐惧表现出来分毫,但这一刻,苍珏一定害怕了,他对此很是满意。
“你这个怪物!”天权愤怒地冲过来,却被风执一掌震飞。
风执掌心向下,让蚂蚁落到地上,他走过去对摔倒在地的天权伸出手,露出同情而悲伤的眼神,“你说得不错,可你也是个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