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神尼虽入空门,仍关心黎民疾苦,持剑为道,正是普济众生,解众生厄之菩萨心肠也。”
“这却不敢当,只是尘缘未尽,道行仍觉有不足之处,虽说四大皆空,总有些事仍系怀在心而已。却教大人见笑了。”
这年春末,古洛阳城里,小寒山“红袖神尼”竟千里迢迢拜会温晚温嵩阳,说出了这一番话。
那时候,正是朝政日非,国事蜩螗,大军压境,民不聊生。凡有志之士,不论朝野,均想为国家兴亡尽一己之能,图力挽狂澜,唯天子奸臣互为勾结,培克聚敛、奢侈淫糜、庸驽无能、荒糜误国,局面日不可为矣。
这年初冬,雷纯乘轿过东六北大街,遥见“金风细雨楼”,矗立在阴霾的苍穹下,那么巍然沉毅,又那么不可一世──有什么办法才能使它坍倒下来呢?变成泥,变成灰,变成尘。
雷纯望见一天比一天深寒的天气。
自己春葱般细长,但比雪犹白的手。
仿佛还闻到一阵梅花的清香。
遇雪尤清,经霜更艳。
──苏梦枕的痛,是严冬还是早春?
这个曾经是她深念过的人,只能病,但不可以死,因为她要杀他,亲手杀死他。
从“金风细雨楼”到皇宫的路上必经小戒亭。此时正是初冬。晚来天欲雪,寒风刮得脖子往颈里直缩。
小戒亭的景致也一片消残,亭外小桥,桥下流水潺潺,再过不多时,流水也要冰封了吧!
忽然蹄声起,苏梦枕的车马队,在这暮未暮日落未落的时候,自三十六坊匆匆赶返“金风细雨楼”。
自从“金风细雨楼”大败“六分半堂”,雷损被当场格杀于红楼跨海飞天堂内之后,狄飞惊仍主掌“六分半堂”大局,誓与“金风细雨楼”周旋到底,但京城大势为“金风细雨楼”所掌握,“六分半堂”仍处于劣势。
不过,时局转易,变生不测,金风细雨楼一向主张秣马厉兵,力抗金兵,唯蔡京再度封相,主和之势大炽,“金风细雨楼”反而失去了朝廷的认可,但又不肯就范、妥协。飞龙在天,难免就进退两难、刚而易折。“金风细雨楼”也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感觉。
冬天才刚刚开始。
雪犹未降,街头寒意没有尽头。
──人生有没有尽头?
“金风细雨楼”上上下下,都怕苏楼主梦枕公子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们自绿楼上、会议中、轿子里、马车内等等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地方,都听到苏梦枕的咳嗽声,如同渐近的北风,一声声摧人肝肠。
──近几个月来,苏梦枕的病情显然更严重了。
自从苏梦枕断腿以后,白愁飞和杨无邪在“金风细雨楼”的身份,是愈来愈重要了。
时迁势移,苏梦枕的病,仍依靠树大夫不可;可是御医树大夫,已不能擅自离宫,苏梦枕只好移樽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