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说也无法说通,毕竟慕饮秋也不常入皇宫,后宫更是不可能来过,又怎么能这般熟悉后宫路线?
以免打草惊蛇,唐朝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而是与那假的沐启良一并退到神医身后,跟着他进了长康宫。
此时白长娇正在屋内修养,她的病情反复,有时身子好一些会出来院子透透气,却从不离开长康宫半步。有时病情加重,便只能卧床休息。而宫里又拜神医前来,定然也是因为白长娇的病情又严重了。
等到他们进屋后,唐朝朝看见了躺在病榻上,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白长娇。与她第一次见时相比,还要瘦弱一些,身上那股骄傲之气也所剩不多。在生老病死面前,人总是显得太过脆弱。
白长娇在汀兰搀扶下坐起身,朝着屋内两个宫人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那两个与唐朝朝他们身材差不多的太监和宫女应声离去。白长娇毕竟是慕饮秋之母,慕饮秋如今在朝野之中都有很大的影响,有的人怀疑他已经叛变,有的则担心他来阻碍自己上位的计划,两边都不太待见。白长娇自然也就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
即便她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关心,也依然无法阻止有些人对她实际心思的揣测。身在官场就是这样,无论是已经因为阴谋陷害而与世长辞的慕钟山,还是如今成为旁人眼中钉的慕饮秋,都让白长娇无法逃脱没有自由的生活。
皇帝将她接来宫中,不仅仅是为了方便给她治病,也是为了牵制慕饮秋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有一层,便是保护她不被有心之人加害。至少在皇宫里,虽然盯着她的眼睛不会少,但也没有人敢在宫内行凶。
白长娇先是看了一眼那假的沐启良,随后才将目光移向唐朝朝。
神医并没有明说自己会把唐朝朝带来,但是显然,白长娇是将她认出来了。她笑得惨然,嘴角勾起,挤压出许多深浅不一的纹路,使还年纪不大的她看着像是已入暮年。
她挥了挥手,示意唐朝朝走进些:“别怕,屋里隔音很好。”
所以这位婆母第一次与她见面时突然变得那般严厉,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吗?唐朝朝这般想着,听话地上前,恭敬地唤了声“夫人”。
她与慕饮秋虽然感情比起以往更好了些,但毕竟签了和离书,再叫白长娇婆母便有些不妥。
白长娇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站在后方的沐启良,随后很快又接受了这个叫法,微微点了点头后说:“这些日子,没受什么委屈吧?”
她说这话时,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放在那有些不对劲的沐启良身上。看过去是像是在拷完,回到唐朝朝身上时就又柔和下来。
看着白长娇如今的表现,唐朝朝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白长娇那一次对她教训的一番话,真的只是为了不引人怀疑而已。结合曾经那些经历想起来,倒也觉得那番警告颇有深意,能够教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做母亲的,必定也是一个有大智慧之人。
“你们在外面的那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但所知有限。你跟着小秋一路走到如今定然不易,我身为他的娘亲,在此替小子多谢了。”白长娇在汀兰的搀扶下费力站起,对着唐朝朝一个小辈屈膝行礼。
唐朝朝赶忙将人扶起坐了回去,回了一个深礼后惶恐道:“小女一界商女,怎受得了夫人如此大礼?”
白长娇慈爱地看着她,轻声道:“你自然受得了,如果她还活着,你现在应当是个公主,虽然不如皇女尊贵,但我一个妇人之礼,还是受得住的。况且你因小秋受了这般多苦,原本也该是我们慕家欠下的债,一礼尚不够偿还。”
“民女……民女并不觉得苦,若不是因为这场飞来横祸,或许民女与将军的缘分便断了,哪里还有如今这同行一遭的境遇。夫人不嫌弃民女身份低微,容貌不佳又不学无术,已经令民女心生欢喜了。”
白长娇不满地摇头,皱眉轻声训道:“总是你真只是一普通的百姓,样貌才情不算顶尖,也不应如此妄自菲薄。小秋与我说过,他心中一半都被你填满,便足够证明你是个顶好的姑娘。况且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没有人能对任何人是好是坏盖棺定论。”
唐朝朝一愣,心口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她转头看向站在后方,始终一句话未说的那个沐启良。
白长娇说,慕饮秋与她说过自己对唐朝朝的感情。便是说明,慕饮秋其实并非没有来过后宫。所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总觉得熟悉,却又不敢妄下结论的那个人。
慕饮秋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低了下头,微扬嘴角,朝她温和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