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扫不尽的时候,则须徒手清理。这等脏活累活,自然少不得曲红绡一份。这回还不等卧雪开口分配,曲红绡便兀自拿起扫帚,自觉清理起院中落花。
忽闻门前有人哼着小曲。听着那被哼唱得支离破碎的曲调,身为伶人馆出道多年的前一姐,曲红绡勉强能认出这是坊间盛传的《三言长恨曲》。只是原曲哀怨婉转,却被这人哼唱得欢快活泼,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不过能唱成这样,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哼着小曲的青年人忽然收声,摇着扇子踏进门,与曲红绡搭话道:“这雨后初晴,出门便遇见美人拾花,想必是玉指留香香更浓。”此人看上去二十不到,身量较普通男子而言颇显瘦削,模样倒是极为俊秀标致。
曲红绡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浊水残花,又抬眸瞧了眼满脸堆笑的来人,不知该作何回应。于是朝来人匆匆行了个礼,继续低头打理院中落花。
见她反应冷淡不太搭理自己的样子,青年并不退缩,反倒主动凑了上去:“在下瞧着姑娘有些面生,可是栖云阁新来的侍女?”
曲红绡无可奈何地放下手里活儿,规规矩矩地欠了欠身,自我介绍道:“奴婢红绡,见过公子。”
那人听罢,登时神色大变:“你就是红绡?那个曲红绡?”
“嗯。”曲红绡倒是不诧异对方听说过自己。毕竟在这王府中,她也算是个名人了。自己与世子的事情除了那目昏耳塞的崟王之外,府里怕是没几个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这位公子看上去不像是府里的人,或许是崟王的属臣或幕僚。想不到自己的那些破事竟然都传出了王府这个圈子,也不知是该哭该笑。
不等来人张着嘴继续惊讶,一旁的海棠已迎了上来:“是叶公子来了。郡主在书房,我这就去通报一声,带你过去找她。”顺道使唤曲红绡道:“你去备些茶水点心送到书房来,叶公子爱喝云雾茶。”似要故意将她支走。
“还是海棠姑娘懂我。”那叶公子没再纠缠,一脸笑嘻嘻地跟在海棠身后,见到走近的卧雪也不忘奉承几句:“卧雪姑娘几天不见,越发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这是叶侍中之子叶珅,也是我们郡主表哥。他这人平时就是如此,是个话唠,跟谁说话嘴巴都像摸了蜜似的。”等二人走远,卧雪十分难得地主动凑到曲红绡身边:“别听他夸你两句,便想岔了。”言下所指,是在有意提醒她。
曲红绡也不着恼,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姐姐提点的是,红绡谨记于心。”
侍中叶玄芝之妻与过世的独孤王妃是亲姐妹,其子叶珅与卫璃攸则是表兄妹。独孤王妃过世前,叶家夫人便时常领着叶珅来王府玩耍。独孤氏去世后,其母因怜爱郡主,亦常带着叶珅入府探望卫璃攸,故二人关系十分熟络。
曲红绡本对油嘴滑舌之徒无甚兴趣,但听说是与郡主相熟的表哥,才突生了几分好奇之心。趁着去书房奉茶时,她仔细瞧了瞧叶珅,此人果然眉目间与卫璃攸有几分相似。比起卫昶卫琰,这叶珅与卫璃攸倒更像是亲兄妹。
她不过匆匆瞥了一眼,便被鸡贼的叶珅逮了个正着:“小美人何故偷偷看我?是不是看上我了?”
虽被捉了现行,曲红绡还是面不改色,淡然说道:“叶公子说笑了。”
卫璃攸低头抿了口茶,替她解围:“你不去偷看她,怎会晓得她在看你。”
“我说卫璃攸,怎么几天不见就跟变了人似的,不向着你表哥,倒帮起了外人。”
“我是帮理不帮亲。倒是表哥你好些天都不来看我,今天一来栖云阁,就调戏我这儿的婢女,也不知是何用意。”
曲红绡适才在外面听人说起,这叶公子与璃攸郡主打小青梅竹马,也是吵吵闹闹长大的,每次见面都免不了斗嘴。眼下看来,传言不虚,且璃攸郡主似乎还略占上峰。
叶珅打嘴仗吃了亏,却是一脸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总想着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他负着手在书房了转悠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在一幅挂画前停下了脚步:“我听说百里叡送了你一幅云舟先生的新作,就是这幅鲤鱼图罢。”
一幅字画而已,倒像是给他抓着了天大的把柄,脸上写满坏笑。
听他所言,一向淡定从容的璃攸郡主果真脸色有变,似乎是有意回避,目光也从那鲤鱼图上收回。
叶珅将收起的扇子在指间转来转去,熟练地把玩着,“百里叡也真是的,要送你云舟的字画可以找我啊。你下次遇见他,可得好好与他说说,我同云舟先生交情不错,他的字画我这里多的是。百里叡又是我未来的表妹夫,下次找我来买保证买一赠一,还带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