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绡见状,连忙为百里叡解围道:“百里将军怕是一时看郡主看呆了,又不好意思说。”百里叡听完怔了怔,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也不说些什么,只低头兀自干笑着。
等到送完百里叡出门,璃攸郡主转身坐下,便立马换了一副脸孔。她端起茶盏,于唇边呷了一口,抬首对红绡道:“你觉得阿叡看着你时,眼里可是喜欢你的?”她说话时目光深邃,脸上已不见半点娇羞与生涩的神情。
曲红绡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以为,百里公子更多时候都是看着郡主您的。”
“也是。”卫璃攸轻轻叹了口气:“在我眼皮底下,自然是要收敛一些。”她心思一转,继而笑道:“不如之后,便由你单独见他好了。”她话说得极其轻巧,像是一句随口说出的玩笑话,曲红绡却不敢将这话当成玩笑看待。
“你是不是在想,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曲红绡原是在发怔,这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卫璃攸正朝自己笑着。她最近极容易出神,有时看着卫璃攸说话,便会不自觉地陷入她的话里,竟不知好歹地想要看清对方。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心也看不清了。
“只要是郡主吩咐的事,奴婢自当尽力去办,并未去想何始何终。”她心知这冠冕堂皇的说辞,璃攸郡主大抵是不会信的。而她自己亦不知晓,这看似虚伪的话里又夹杂了几分真心。
卫璃攸却似没有听清她说的话,目光无焦地放空着,口中喃喃自语道:“莫要着急,就快要结束了。”
听到“结束”二字,曲红绡本该松懈下来的一颗心,刹时又感到有些空落落的。
过去曲红绡时常打趣伶人馆中那些对恩客动了真情的女伶们,是群疯子傻子,整日患得患失地等待着所谓的良人。可等来的多是一场空欢喜、两行断肠泪。眼下,她却也不知不觉中变得痴傻起来,怕是再没立场耻笑他人。
不同之处在于,她期盼着百里叡的到来,但又在心底隐隐抗拒着同一件事情的发生。
“郡主,百里公子来了。”
这日海棠前来通报时,卫璃攸正支着太阳穴倚在榻上歇息,听到有人来报也懒得睁眼去瞧。
屋内只有墙边的两扇窗子开着条缝,略微溜了束阳光进来,却止步于窗前的那几寸地而已。其余门窗都掩得规整严实,房间暗得像座阴沉的牢室。
房间里熏香弥散,笼居其中甚觉困倦。
“我今日有些乏了。”卫璃攸似乎还未睡醒,略微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甚是轻飘无力。
海棠思忖了片刻,默默揣度卫璃攸话里的意思,试探地问:“那——奴婢出去和百里公子说一声,让他改日再来?”
卫璃攸双目微阖,悠悠说道:“阿叡大老远来一趟,是想找人聊天解闷,总归不好让他白跑。你先让红绡去堂前伺候着,陪他说说话,若他二人实在聊不拢去,让红绡弹琴唱个曲给他消遣下也是好的。且容我再躺一会儿,就出去陪他。”说完便兀自翻了个身,拿背对着海棠。
“这……”海棠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心想:人家百里公子就算来找人聊天也肯定是找郡主的,却差了曲红绡这狐媚子去陪聊,这可不是把自家未来夫君往狐狸精身边送嘛?
卧雪走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定要时刻防着曲红绡,以免那狐媚子在郡主身边起了什么不安分的坏心思。可郡主对这曲红绡百般信任不说,还主动把未来的郡马往那狐狼之穴送去,她就是想防也是防不住的。
虽说海棠性子毛躁,但也并非蠢笨之人。仓促之间急中生智,自以为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刚刚东来阁的白芷捎了口信过来,说待会儿世子也会来看望郡主您…所以,您看要不要让百里将军改日再来,免得遇上世子起了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自汉北平乱之后,世子昶与百里叡之间的关系便变得甚是微妙,已不如以往那般来往密切。外头更有流言道,百里叡只顾着在战场上杀敌,拼抢战功,这才没能顾及世子周全。因此,外人尽道这世子遭刺受伤一事,百里叡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些事也是海棠从府上其他家仆那儿听来的,心想着既然世子与百里公子之间有嫌隙,不如不要撞见的好。若都出现在她们栖云阁,只怕郡主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见卫璃攸半天默然不语,海棠以为是自己说到了郡主的心坎上,对方定然是将话听进去了。却不料卫璃攸脸上似结了层霜一般,盯着她说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言闲语?空穴来风的事也能当成正经事拿来说。若被旁人听去,还道是我教出你们这一口嘴碎的毛病。”她语气冰冷地训斥了一番,或是过于激动,竟捂着嘴连声闷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