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的fēng • bō,女子本无权过问。可有些朝堂上的事,却总能伺机乘驾着各路风声钻进官宦人家的深宅大院里。待长舌之人嚼烂了吐出来,就变成女眷们私底下打发无聊的闲言碎语。就拿最近府内盛传的事来说,曲红绡都不用特地打听,只须在打扫院子时稍稍留个心,便能听到不少类似“世子与百里公子私下生嫌”“百里家不得王心”的说法。
虽说传言中不乏添油加醋、夸大歪曲的地方,但若非事出有因,也不会被无缘无故地传散开来。
曲红绡心道,这百里叡或许是眼下时运不顺,仕途遇上了阻碍,这才怀念起过去的日子,倒不见得是真心想回老家去。她若是百里叡,纵使舍得了gāo • guān厚禄、富贵荣华,也舍不得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子。
曲红绡自知不便就官场上的事与百里叡深论,得体地将话匣子收住,不再追问,而是婉转其词:“百里公子年纪尚轻,纵遇困顿,想必不过是一时之难,且待来日方长。”
听她寥寥几语慰藉,百里叡笑着点点头,亦不再多说。他抬手正要饮茶,却被曲红绡叫住:“公子,你那杯茶放了好久该是凉了,奴婢给你添新的。”她说着起身去里间端了壶新煮好的茶水过来,斟茶时不小心被溅出的热水烫到了手,忍不住轻轻痛吟一声。
百里叡见她吃痛,一时忘了分寸与克制,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放在眼前细看。眼睛忽然对上曲红绡的一双美眸,只见她长睫颤了颤,好似扑张的蝶翼,视线却悄然避开了百里叡的眼睛。
曲红绡心下隐隐有些焦虑不安:百里叡的一举一动她是须如实向璃攸郡主禀报的,即便对方有非分只想,但只要言语行为不出格,她在郡主面前倒也好说。可眼下百里叡拉着她的手,她该怎么向卫璃攸解释?
而她此刻神色流转,落在百里叡的眼中却有了另一种解读:如今卫璃攸并不在场,百里叡只道是对方是因为慌张与羞怯,才对自己隐忍回避。此念一起,越发激起了百里叡心中克制已久的欲念。他心头不由一热,紧拽着曲红绡的手半晌,久久忘了松开。
旁人若不知前情,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人相视忘情,一时情难自已拉扯不清。可好巧不巧,这一幕恰好被门外来人逮了个正着。
“还真是凑巧,今日一来栖云阁就碰上了百里兄。”卫昶负手迈着大步跨过门槛,身后跟着个随从与婢女。
这时见到有人进门,百里叡即刻松开了手,双手无措地放在身侧,五指微微张开又握紧。
他见着了百里叡,也不复以往那般热络地上前打招呼,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多日不见,百里兄看上去清减了不少,可得注意保重身体。”
百里叡毕恭毕敬地回道:“劳烦世子挂心。”
卫昶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有意不拿正眼看他。环顾四周一阵,目光在曲红绡身上稍稍掠过,最后落在置于案边的琴上:“百里兄这是在听曲呀。我怎么记得百里兄不喜音律,之前在我的东来阁听人抚琴唱曲,大多时候是提不起兴趣的,眼下怎么突然有了兴致?还是说百里兄非要红绡姑娘单独为你奏曲,才提得起兴趣来?”
曲红绡是世子昶买进府里,即使已被赐给了璃攸郡主,依然是世子看中的人。若私自动了卫昶的东西,该当如何?
如此重要之事,方才竟被百里叡忘诸脑后。
只见百里叡紧捏着拳头,眼神回避,嘴唇微微张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曲红绡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正要壮着胆子接话,这时只见璃攸郡主从帘幕走了出来,步履款款地走到众人跟前:“是我今日迟了些,便让红绡先出来弹点曲子给阿叡解闷。”曲红绡见郡主来了,忙不迭地收拾好茶壶杯盏,退到她身后低头站好。
百里叡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此时目露仓皇,脸色亦是红一阵白一阵,窘迫得紧。他先是被卫昶撞见了自己的逾越之举,险些被人当面捅破。这会儿却是卫璃攸助自己解围,心里好一顿惭愧自责,更加无法面对卫璃攸,只想寻个理由赶紧离开,忙找了由头说道:“郡主,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这太阳都没落山,怎么就不早了。刚见着我妹妹的面,也不多聊几句就这么着急走,旁人还道你是专程来看别人的。”卫昶句句暗讽,不肯轻易放过他:“听说璃攸这里的小厨房手艺不错,未来妹夫不如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
“是我误了时辰,才没能同阿叡说上话。”卫璃攸却一股脑地将错都拦在自己身上:“今日是百里将军归府的日子,阿叡这是要赶着回去陪父母吃饭。百里将军常年征战在外,这次去朝邑城平叛一去就是三个月,阿叡多陪一下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