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璃攸顺着她的话道:“还不是你起得早,弄醒了我,也不多陪我睡一会儿。”红绡笑道:“如此说来是奴婢扰了郡主休息,郡主还是自己睡比较好,从今往后也用不着奴婢日日陪着了。”
卫璃攸晓得对方是在拿话挤兑自己,丝毫没个做下人的样子。可她心里偏生又受用得很,反而看不得红绡低眉顺眼自称‘奴婢’时的模样。
“早晓得你这般巧舌如簧,当初还不如找个哑巴来呢,省得整日气我。”
曲红绡轻声笑道:“郡主若寻了哑巴过来,怎么陪郡主每日睡前睡后的说话。”
两人随后又说笑了一阵,红绡眼瞅着时候不早了,赶紧打住道:“郡主快些问罢,再过一会儿,真要起来了。”
只见卫璃攸稍顿了会儿,问她道:“你晓得云舟是我之后,心里是不是有些失望?”
曲红绡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沉吟片刻,笑着说道:“原先我只以为自己与云舟先生并无交集,倒是没什么失望的。”
“怎么能叫‘并无交集’呢,那日你在落枫亭写的半首诗,还是云舟续上的。”卫璃攸这时说起‘云舟’来,却像说的是旁人身上的事。
曲红绡闻言,心里不禁有些吃惊,忙问道:“郡主如何晓得落枫亭下的诗是我写的?”卫璃攸却不答她:“你先把我问的老实答上,我再告诉你。”
曲红绡看着对方的眼睛答道:“并没有失望。”于她而言,反倒是觉得庆幸了。
她晓得云舟画中有情,是个心善悲悯之人,便也更懂了卫璃攸一些。
曲红绡说了前半句,却把后话藏在了心里。
“但你那日在侧院同清韵轩的人一同练字时,分明写了”卫璃攸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半:“我还以为你对云舟”
曲红绡恍然大悟地‘哎’了一声,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事。我不过是将能想起的名字挨着写了个遍,前面还一时忘形,不小心写了郡主的名字。”
不想吐露真心却又不想撒谎的时候,最好是把真话说一半藏一半。如此,既骗得过他人,也过得了心里的坎。
“你还写了我的名字。”卫璃攸喃喃道。
曲红绡点了点头,又道:“所以说,郡主是以为我悄悄写了‘云舟’二字便是对云舟先生动了心。”她拖长了音,故意调笑着:“那我还写了个‘璃’字,岂不是对郡主也心怀不轨?”
她这一笑,笑得卫璃攸的心砰砰直跳,又不禁有些羞赧。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曲解了他人心意还被人说破了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时候才想起红绡已答完了自己的问话,该轮到自己回答她的了。却见曲红绡渐渐敛了笑,未再追问什么,而是起身为她掩实被角,放下床帘:“我该起来了,郡主倒是可以再睡一会儿。”说着径自走远了几步,背过身更衣。
这些时天天如此,卫璃攸早该习惯了。然而这天又莫名有些不习惯,隔着帘布匆匆瞥见了背影,就像烫了眼似的,连忙仰面盯着床顶看。
这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卫璃攸隔着帐子问她:“你想不想看云舟画画?”
曲红绡已换好了衣服,扭过头来笑着回道:“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没看过。”
“那画你呢?”卫璃攸问。
曲红绡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只干涩地笑了笑:“倒是不敢想。”
她本以为卫璃攸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当了真,是认定了要做这件事。卫璃攸用完了早膳便拉上她去了书房,又叫红绡取了琴来摆好,自己则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也不许曲红绡上来帮忙,只让她坐在琴边,不可随意走动。
卫璃攸对着桌前纸笔挑了半天,挑出一支狼毫细笔。抬眼见曲红绡正低头弄着琴弦,随意拨弄几声也甚是动听。不禁笑道:“洛殷城的才子画师那么多,可曾有人给你画过像?”
“好像是有人画过,但不记得那人是谁了,”曲红绡想了想,朝她笑道:“反正云舟先生是没有画过的。”
说话时,卫璃攸已落下了笔。瞧她画得认真,红绡便不再出声扰她。可没过多久,却又有别人来打扰她了。
只听卧雪轻叩了门进来,远远站在门口,说道:“郡主,百里公子来了。”
卧雪在书房里看见曲红绡时,虽面上并未显露什么,心里确是大吃一惊——除了三公子与叶家公子外,她从未见过有别的人能在郡主的书房待得略微久一些。
但更令她惊讶的还在后头,却听卫璃攸回道:“我今日有些不适,乏得很,不便见人。”
“可是”卧雪觉得若就此打发了百里公子,实在是不妥。但主子执意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回话:“那奴婢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