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了这么久了,自然是好全了。”卫璃攸嗔怪道:“之前你来了几次,我都没叫她出来伺候,却不曾见你多问过她一句。现在等人家好全了才问,一点诚意都没有。”她双手一松,红绡就悄悄把手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身前。
“是我疏忽了,给红绡姑娘赔罪。”百里叡一边说着,竟真的起身,毕恭毕敬地朝着红绡拱手行了个礼。曲红绡连忙欠身回了礼:“百里公子这真是折煞奴婢了。”
卫璃攸哧地一声笑了起来:“阿叡真是老实人,说你两句就当真了。”说着左右瞧了瞧那两人:“你们两个倒是晓得礼尚往来。”
百里叡听了一愣,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他不是没有过两全其美的念头——贵族小姐出嫁都少不了陪嫁的丫鬟,想必郡主到时候也会如此。他也晓得,卫璃攸不是善妒之人,眼下将曲红绡当作了贴身的婢女,似乎完全不忌讳什么。若璃攸郡主当真中意这个婢女,未必不会一同带过来。
只是可惜了那是世子定下的人。动心归动心,百里叡到底是掂量得清楚孰轻孰重,一时痴迷事小,若耽误了前程就不值当了。
可心中一旦存下了妄念杂思,就像藏匿于沃土的幼虫,平常不露首尾,却在偷偷蚕食着根植,挖空了心思。
正如此事,明知不该奢求,仍时有骚动。而卫璃攸充满暗示的举动,恰又将他心眼里的蠹虫诱引了出来。
“时候也不早了,此次汉北一行还有好些事尚待整备,我就先告辞了。”百里叡心里头忽然乱得厉害,生怕自己又止不住地多想些什么,连忙寻了个借口离开。
他正起身欲走,却听一旁的曲红绡说道:“奴婢送百里公子出去罢。”
百里叡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料到对方敢主动说出这种话。
卫璃攸亦露出诧异的神情,不过转眼又收回到一张笑脸下:“嗯,你去送送百里公子。”
她大大方方地目送着那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殿外。等人走远了,又捧起茶盏一口喝到了底。到最后,舌尖发苦,心里却麻木地辨不出滋味。
百里叡这回因走得匆忙,竟将另一件重要的事忘在了脑后。等他从浑浑噩噩中拎出一丝清明,脚下已踏进了自家府邸的门槛。
再想另择一日去王府亲口相告,却为时晚矣。不过耽搁了两日功夫,那件事就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都在说,等世子大婚之后,郡主与百里公子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等到这事传到卫璃攸耳里,她却似丢了魂一般。整日下来,多半时候都倚在坐榻上发怔。外人只道,郡主这是因为好事将近,高兴得忘乎所以。
“再高兴也该吃饭吃药呀。”海棠端着丝毫未动过的饭菜碗筷从郡主房里出来,不等多走远几步,就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郡主莫不是恨嫁恨到魔怔了?”
“我看你是活腻了,”卧雪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还在背后议论起主子的私事来了。”
“可你瞧瞧,哪有要嫁人了就茶饭不思的道理。”海棠觉得这爆栗吃得委屈,拿手背蹭了蹭发疼的额头。正巧见曲红绡走近过来,立马瘪着嘴朝红绡哭诉:“我分明是怕郡主饿着了,卧雪还打我。红绡,你说我冤不冤?”
自打曲红绡临危救主一事在府里传开了,栖云阁里婢女们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和气起来。就拿掌事的卧雪与海棠来说,从前当她是家贼一般时时防范着,眼下晓得她为了郡主连命都不要,便也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摈去了从前的嫌隙。
曲红绡看了眼一口未动的饭菜,不禁皱起了眉:“药喝了吗?”
“哎呀,”海棠这才想起来漏了东西:“碗还在里头,怕也放凉了。”卧雪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亏的郡主也由着你这样。”
“没事,我进去取。”曲红绡正要迈开步子,又被卧雪叫住:“顺道劝劝,她听你的。”
“我明白。”红绡涩涩地笑着:“可郡主也不见得愿意听。”
卧雪愣了愣,忽然想起郡主已有好几日未让红绡夜里陪着了。原本看她二人白天相处时与往常无二,想来是郡主精神好了,独自一人也能睡得安稳。可眼下琢磨起红绡的话,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于是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你前些天又惹着她了?”
红绡笑道:“哪里晓得呢,我这人向来笨得很。”
等曲红绡进了郡主房间,发觉屋里好像比平时凉了些许,便往炉子里瞅了一眼。铜炉里的碳果然所剩不多,只是海棠这人粗心大意惯了,怕是又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