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商翠缕理好妆容换了件衣裳,正要移步出门,身后却有人唤道;“你要当心一点。”
转身见柳沐烟蹙着眉,手里攥着她的袖子半天不肯松开。
商翠缕只觉得她这般紧张兮兮着实是大惊小怪了,不由笑道:“我不过是去唱个曲,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了。”说着,牵起柳沐烟的手晃了晃,展颜笑道:“说不定王妃觉得我唱得好,一个高兴就赏了许多好东西给我,到时候我也分你一半。”
柳沐烟收起脸上的忧愁,绕在心底的愁绪却无半分消减。等到翠缕松开了手,她也没再抓住,只是笑着目送对方离开。
过了半日功夫,商翠缕便平安无恙地回到了栖云阁。只不过回来时,已然是另外一种身份。
据说当天商翠缕在雁凌阁献曲,崟王也在场。一曲唱毕,崟王王妃皆赞不绝口,当场便要重赏。
岂知王妃竟主动说道:“若大王爱听她常曲,不如常留此人在身边。”话里无不是暗示默许。
崟王本就动了心思,这会儿听到王妃金口已开,当下大喜。筵后,立马纳了商翠缕为妾室,又在府中选了一处院落供她住下。
此事于商翠缕而言,该是天大的喜。当初进王府来,谁不是打着攀上主子飞枝头的心思。可如今看着满桌赏赐的绫罗首饰,翠缕却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般高兴,就连笑时,都带着几分勉强,似乎只是为了迎合身边人的祝贺而强撑起来的。
姐妹们的道贺声在耳朵边打着转,却始终听不进心去。商翠缕脸上挂着笑,客套地一一回应过去。暗地里,一双凤眼在人群里捋了一圈,发觉有些明明该在场的人此时竟不在身边,心里顿时泄了气,越发提不起兴致。
说了好一阵子话,挤在屋里的人也渐渐散了。商翠缕独自立在房里,将桌上赏赐的物件挑拣出一半来,用绸布裹好了。想了想,又从桌上挑了盒胭脂塞进了包裹里,这才满意地放到了柳沐烟的床头去。
冬日里天色暗得早。商翠缕倚在床边,瞅着孤零零的残月从云层下升起,也不见柳沐烟的人影,嘴角不觉沉甸甸地坠下,心里的焦虑冒出了头。
她晓得,姐妹因妒反目的事情并不少见。转念又猛地摇摇头,心想她的沐烟绝不是那般狭隘的人。
一边止不住害怕柳沐烟从此与她生分了,可柳沐烟若真的同他人一般与自己真心实意地道贺,心里却又是另外的一种难受了。
正当纠结,只见柳沐烟抱着琴自门外缓缓地走进来。商翠缕立马迎了上去,从她手里接过琴往墙上挂好。
柳沐烟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也不喝,只捧着暖手:“白天去外头寻了个清净地,练了会儿琴,刚刚才回来。”
听她这话,商翠缕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嘴里嗔怪道:“怎么在屋里练不得,大冬天偏要跑出去,也不怕冷!”
柳沐烟说道:“眼下正是元辰节,大家忙里忙外怪闹腾的,外头反而安静。”她瞧了眼桌上的珠玉首饰,冲商翠缕笑道:“方才在外面已经听人说过了,恭喜你了。”说着,又立马改了口,供手道:“不对,如今该唤你声夫人才对。”
商翠缕只觉得这声‘夫人’刺耳得很,拧着秀眉,说道:“我才不是什么夫人!”
柳沐烟抬手虚掩了下她的唇,笑着说:“你如今是主子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待瞧见翠缕眼底泛起了一抹红,连忙敛了笑:“你莫要多想,我是真心替你高兴。”
商翠缕却忽然拽紧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沐烟,你随我一道去罢,我和王妃说身边想多个人作伴,她定会同意的。”
柳沐烟诧异地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商翠缕以为柳沐烟介意的是她二人间从此高低之分主仆之别,再不复以往亲密无隙的关系,于是信誓旦旦地道:“你且放心,你留在我身边,从今往后你我仍同好姐妹一般,咱们私底下才不须去理会什么主子婢子的那一套烂规矩,但凡我有什么吃的用的都少不了你的,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时,白芷正站在窗外默默听。她手里绞着帕子,心里头阵阵地发慌。她心知柳沐烟混入王府本来就意在行刺崟王,若跟着翠缕姑娘过去,岂不更有接近大王的机会。
“你的心意我明白,”柳沐烟挣开了她的手,淡淡笑道:“我在这里住惯了,突然换个地方,多了约束反倒不自在。往后你我若想见面,在府里相互走动也不是不方便。”
听她出言婉拒,商翠缕心中虽有不甘,但未再强求。倒是白芷听得又是一愣,万万没想到柳沐烟会轻易放过接近崟王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