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说了这么多,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件事,你权当消遣听听就好。”贾明琅道:“世子提议让百里叡驻守邺阳一事,大王也准了。郡主为这事前段时间还专门去了趟王妃那儿,哭着求姑姑让大王收回成命。据说那时她尚在病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可怜样让生人瞧了都忍不住心疼。”
“王妃可有被说动?”顾清沅问。
贾明琅道:“笑话,我姑姑怎会看不穿她的小把戏。只道‘身为王女该以国事为重,切不可把儿女情长放在首位’,便一句话将她打发了。”
“这邺阳离洛殷路途遥远,郡主心中不舍也是人之常情。”顾清沅叹了口气,不禁又问:“只是百里将军此去也不知何时返来,他与郡主的婚事该如何处理?”
“那得看百里父子的表现了。他们若肯乖乖就范,百里家便还能与卫家结这姻亲之好,或许不出一年那小的就能从邺阳召回。若百里家真如传言所说心怀不轨,那郡主也未必非要嫁给百里叡了。”话到此处,贾明琅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清沅或许是与她想到了一处去,也沉默起来。
贾明琅与她对视一眼,苦笑道:“你也犯不着为卫璃攸那丫头担心什么。女子的婚事原就由不得自己,尤其是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说难听点不过是上头争权博利的筹码,她自己又岂会不知。”
她与卫璃攸虽说立场不同,但论起这贵族女子的苦衷难处,倒也能够感同身受。而她时常庆幸能嫁给所爱之人,想来已比平常女子幸运不少。
百里叡启程前往邺阳之前,曾专门到栖云阁向卫璃攸拜别。
那日大雨瓢泼,似要将天凿出几个窟窿才肯罢休。卫璃攸百无聊赖地趴在案前听曲红绡弹琴。曲红绡这日所奏旋律甚是激烈,与窗外急切的雨声相得益彰。
卫璃攸将下巴枕在手背上,歪着脑袋,正听得出神。忽然有人传话来,说是百里公子求见。
屋里的人听了,都静了片刻。曲红绡知趣地抱起琴,正要离开,却被卫璃攸唤住。
“你这是要去哪儿?”卫璃攸皱了皱眉。
“待会儿百里公子大抵有什么话要单独同你讲,我在这里不方便”曲红绡垂下头,目光自琴弦上一根根扫过,弹拨不出声音:“何况我与他之前那些事……怕是不便再见面。”
听她这么一说,卫璃攸又想起红绡往日受的屈辱,不禁深深自愧,只怪自己没能及时体谅对方心情:“是我想得不够周全。你且去罢,我只与他随意说几句话。”
曲红绡却道:“他是你的未婚夫君,如今要出远门,你自当与他多说些话。”
话里的道理不错,可落在卫璃攸耳畔却格外刺耳,直像个四棱八方的石子掺在她本就不大的心眼里,硌得心里难受。于是有些话未经思量,便冲口而出:“我自是没那么多话要说的。还是你舍不得你的百里公子,有什么话要同他讲的,我替你捎去便是。”
这话一说出口,卫璃攸转眼就后悔了。可惜收回也迟,只见红绡已冷下脸来,低着头径自往外走,也不搭理她。
卫璃攸自知说错了话,忙快步走到门前,背贴着两扇门,把出路堵住,悻悻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曲红绡却是淡淡朝她一笑:“奴婢不敢。”
卫璃攸这下笃定对方确实是生气了,心下着急,声音也不禁拔高了一截:“你、你先拿话气我,凭什么还对我生气!”说话时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倒显得她才是发火较劲的那个。
曲红绡便顺着她的话,要紧不慢地朝她欠身行了个礼:“那奴婢给郡主赔个不是。”
卫璃攸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中更是气急,直道:“你这人好没意思!若是心中着恼,说出来便是,却非要憋闷着,还给我脸色瞧,故意叫人不痛快!”她一时激动牵动了气,不由掩唇咳嗽,双眸也染上红晕,像两瓣浸着露水的桃花。
曲红绡伸手想为她顺顺气,却被那人气急败坏地避开了。
见卫璃攸一副要被气哭的架势,曲红绡只觉得既好笑又无奈。那缠在心底的一丝怨怼也快消失无影,满心只想逗逗这人,于是笑道:“郡主既已晓得我生气了,非但不道歉,还责怪起我来了。倒像是我做错了事惹恼了郡主似的。”
卫璃攸抿着唇没搭话。她这时缓过劲,心知对方是在笑话自己,只想赶快找张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藏好,不再见人才好。
不多时,门外卧雪又传话来催她,已备好雨伞在门外候着。
卫璃攸清了清喉咙,应道:“我刚在梳洗,这就出去。”抬头便看见红绡一双眼噙着笑正盯着自己瞧,不由又有些羞臊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