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璃攸道:“他是否领情,还另当别论。可他只要拿了我的酒,也不必劳烦你亲自登门说什么,他自会上门来找我问清楚。”
叶珅听完这话,晓得她已有打算,也不再劝阻。只笑道:“你今日特意留我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件事?”
“也不尽然,”卫璃攸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见你今日有些不对劲,猜想你或许是有什么心事。若不介意,可同我说说,总比一直闷在心里舒服”
叶珅顿时沉默起来。她给自己倒满酒,连饮了几杯。一时饮得过急,被酒水呛到,咳得眼睛发红,泛起眼泪。
卫璃攸忙起身为她倒水,回头才发现叶珅正提起袖子擦拭眼角,似在抹泪。
“你怎么哭了?”卫璃攸问。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哭了,我好端端地哭什么就是被酒呛到了而已”叶珅嘴上不承认,说话声里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卫璃攸叹了口气,劝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你若遇上什么难事,兴许还能同你一起想想法子。”
叶珅见卫璃攸言语诚挚,心中似有些动容。
只见她眼里慢慢涌起一层泪光,哽咽着说道:“裴大人他不在了。”
“怎会如此……”卫璃攸顿时清醒了几分,连忙取出帕子为她擦眼泪。
叶珅向来对这位裴大人敬爱有嘉,常夸赞其为人。想来裴谦之死对叶珅打击颇大,也难怪她今日心事重重,一副颓靡不振的样子。
“裴大人在望月楼顶楼因醉酒失足坠楼,当场人就没了……”叶珅话到这里,已忍不住落下眼泪。
卫璃攸心中生疑,说道:“据说在望月楼顶楼,无论酒水菜肴都比其他楼层要昂贵许多。我曾听你说起,这位裴大人生活一向节俭,怎会无端自己跑去望月楼的顶楼饮酒?”
叶珅道:“连你都晓得按裴大人平日作风不会如此,可官府不愿彻查,最后以意外草草结了案。”
卫璃攸细思下,已初见端倪:“按你的说法,裴大人之死恐怕另有缘由……”
叶珅点点头,低声说道:“我曾打听过,那望月楼老板是贾家远亲。望月楼火灾之后修葺重开,贾肇也使了不少银钱。而且裴大人死后,望月楼的老板只是被请到官府稍作询问,未曾留押细审。可见官府从上到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事放任不管。”
卫璃攸颇感惊讶,问:“大理寺也不管?”
叶珅不禁冷笑一声,“大理寺也不敢得罪贾家,只想息事宁人。大理寺若当真还存有公正之心,当年翰林院书吏落水的案子也不会成了一桩冤案。”
“此前我和裴大人追查书吏溺水一案时,就与贾肇结下梁子。后来阿羽出事时,裴大人助我设局,引贾肇闯大理寺,贾肇对我二人更是恨之入骨。只是我背后有叶家,贾肇不敢轻易动我。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想到他竟真的会去对付裴大人。”她眼泪落在杯中,混着酒水一同入腹。叶珅似乎压抑已久,这时在卫璃攸面前卸下平日防备,哭得肩膀发颤,泪流不止:“当初是我求着裴大人帮忙寻证据替阿羽洗脱冤屈,若非如此,裴大人也不至于被贾肇记恨。是我害了裴大人……”
卫璃攸被她哭得一颗心也狠狠揪起,说道:“分明是有人作恶,你何苦把责任全揽下,倒便宜了那真恶人。”
“可那恶人坏事做尽又如何,在洛殷城中还不是只手遮天。”叶珅又满上一杯酒,仰头饮下,说得字字咬牙:“有朝一日,我定会为裴大人报仇,还他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卫璃攸也举盏与她共饮一杯。
叶珅哭过一场,心情疏解不少。虽仍有些伤感,但眼中阴郁却散去不少。
两人对酌片刻,曲红绡进门来收拾碗碟。这时见卫璃攸面有酒色,似已有些微醺,曲红绡不由皱了皱眉,按住对方放在酒壶上的手,说道:“郡主身子刚好些,该少喝一点。”
卫璃攸却把她的手挪开,醉醺醺地道:“我与阿珅许久未见,今日高兴想多喝几杯,你也不许?”
曲红绡颔着下巴,半晌不说话。叶珅瞧她脸色不好,忙从卫璃攸手中抢过酒壶先给自己满上。
卫璃攸支脑袋,直直盯着叶珅,说道:“阿珅只顾着自己喝得痛快,也不管我。”
“我瞧你有些醉了,该听红绡姑娘的话少喝一些。”叶珅揣着酒壶不动手,卫璃攸却起身从她怀里一把夺了过来又给自己倒上。
这回曲红绡未再阻拦,只冷一张脸,收拾了东西便走出门去。
叶珅打量着这二人神态,一个兀自饮酒,一个冷眼横眉,氛围着实微妙。正琢磨得入神,叶珅一留神和曲红绡视线碰了个正着,顿觉如芒刺背,赶紧低下头,提起筷子假装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