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一战,祁王占据燕国华邙城,屠城三日,尸骨堆砌如山。
因事先已与祁王谈妥城池分割,独孤羽虽不忍目睹血流成河的惨状,无权阻拦祁军屠城。
经卫琰一番掷地有声的反问,书房内一老一少二位属臣皆缄默不语,似已默许了他的决定。
“还请叶大人立刻起草,孤将尽快差人送去西厥,此事不容耽误。“卫琰目光晦暗不明,直直盯着墙上那幅绚丽壮观的《江山图》,手掌不断摩挲着腰间的螭龙纹佩。
“至于郡主,我自会去安抚。”卫琰放开手中玉佩,起身面向书房内的两位属臣,身后是画卷上绵延千里的中州锦绣山河。他的眼神凌厉而深邃,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和亲一事还希望二位先不要让郡主知晓。日后,孤会再找适当的时机与她说明。”
第97章复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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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琰是想令木成舟,再无回旋余地。他也相信两家属臣不会同卫璃攸透露一句。而这份信任并非来得平白无故——既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权力场的贵族被名曰家族兴衰天下兴亡的责任压在身上,各自都能体谅各自的苦衷与不得已。所做出的取舍也就心照不宣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道理极为浅显,聪明的人不会不懂。却因将利弊看得太透,反而疏忽了一些利弊之外的变数。
冬过疑剩,春寒未却。白日里难得迎来暖风。也因这偶来的晴好天气,栖云阁常年紧闭的主室难得门窗大开。
“冷不冷?”曲红绡打开门窗,却无心留意窗外的景象,眼睛紧张地望向身后的女子。
“不冷。”卫璃攸缓缓挪动步子走到窗边,在微风里站了一会儿便想要咳嗽。她不服输地忍了忍,开口说道:“是该透透气了。”
曲红绡替她拢好披风,便搀扶着一并走出门去。
院里迎春已开,黄蕊翠萼纤细秀丽,开得肆意盎然,竟丝毫不惧寒意。
卫璃攸伸手碰了碰花瓣,笑着说:“这花长得倒是比人强多了。”
“嗳,郡主这是在数落咱们生得不够好看,比不得这花花草草模样端正。”海棠见郡主难得出门,便想着说笑两句,好逗她开心。
旁边的卧雪被逗得掩唇而笑,卫璃攸也随后笑了起来:“我哪里是在数落你。是你自个不自信,还非拉上别人一起编排。”
曲红绡却在她身边小声说道:“人也不差。就是思虑太多,才累了自身。”
卫璃攸不禁一愣,不久又淡淡笑了起来。她从红绡的手里挣开臂膀:“我自己走一会儿。”见红绡拽着她不肯松手,又说:“你刚才还说‘人也不差’,怎么又信不过我了。”
这才放她独自去走。她走了几步,身后的人便不远不近地跟着走几步,像是分不开扯不断的人与影。
月白色的披风好似把她笼在一团云层里,被风轻轻一吹,云朵便跟着恍惚地飘摇,稍不留神就要连人也一并卷走似的。
影子情急之下忘了本分,不再甘于落人身后,快步追上来同那人化作一体。
“走累了就歇会儿。”曲红绡寻到她的手,紧紧握住。
卫璃攸听话地停住脚步,与她并肩而立,兀自望着墙外出神。呆立了片刻,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忽启声说道:“早年我曾听老师说过,越临城郊外有个小山谷,这时候已开满迎春玉兰,金银璀璨。等入了冬,又白雪皑皑宛若琉璃。老师少年时喜好书画,为方便绘景,便在山谷里盖了间屋子,隔几个月就会驾马前去小住数日。”
这些天卫璃攸时常会提起离开后的打算。红绡便耐心地听她一遍遍讲述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言语的描绘虽不能满足真实的愿望,却也能靠遐想换得一丝慰藉。
曲红绡也从不吝于回应对方的倾诉。
“我不会骑马,怕是载不了你。若郡主懂得骑马,倒是能带着我一起去。”
“我自然会骑马。”卫璃攸扬起笑容。
红绡对此颇感惊讶:“怎么没听你提过?”
“许多年前的事了。”卫璃攸笑着说道:“那时候我身体比现在好些,有时三哥会偷偷带我出去踏青游玩,就是那段时间学会的。是三哥——”说着忽然打住了。原本兴致盎然的眼睛也蓦地黯淡下来,恢复成一片凄凉的沉静。
曲红绡常被这份凄凉浸得心里酸疼,却总勉强自己去笑:“那郡主可得养好身子,改日也给我瞧瞧,别是说大话才好。”
曲红绡陪着她栖云阁里走动了一会儿,怕她累着,好说歹说才拉着她回屋歇息。还未走到屋子跟前,便见卧雪领着叶珅走过来。
“发生了何事?”卫璃攸只看了叶珅一眼,就知是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