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去问她为什么。她笑着说,跟她们玩没意思,不如跟你玩。这句话无疑对我很是受用,我那时看《水浒》电视剧,满脑子的兄弟义气。我一刻就想好了,我要跟白欣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总觉得一辈子很短,而未来很长。
那时候的我真心觉得,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一辈子那么要好。直到那天,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丁香小区。
那天照例是老夏接的我俩,按惯例我俩轮流去对方家一起看《精灵世纪》,今天我是要去白欣家的。
那部动画片的内容我现在已经全忘了,但我还记得它的片尾曲,在没有听歌识曲的年代我并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但白欣会唱,她的声音空灵,我总觉得她唱得比原版的更好。现在想来白欣的音乐天赋,在那个时候就初现端倪,而我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以至于很久以后,当我挤在人群里听她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心里又骄傲又难过。就好像原本藏了多年的宝贝被放进了博物馆展览,明知道她值得,却还是怅然若失。
我们走到楼底下却是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叫嚷。老小区的楼梯拐角都是不封窗的,她就站在门口骂,语速很快,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仔细听却是听到了被那声音盖住了的白阿姨的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白欣已是一阵风地冲上了楼,我从没见白欣跑得这么快过,我追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冲老夏喊:“快回去叫我妈妈过来。”
老夏可不会吵架,而我妈吵起架来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每次都能把老夏噎到说出不话来。
我追着白欣上了楼,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套装裙踩着高跟的女人站在白欣家门口正跟白薇兰对峙着。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凌厉的眼风扫过我俩,聚焦在了白欣的脸上,先是一愣,紧接着皱着眉向白欣走来。
“你要干什么?”刚还无比平静的白薇兰突然提高了声音,冲过来拽住那女人伸向白欣的手。
“我要干什么?白薇兰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吗,你也不想想当年蒋铭建是怎么上赶着巴结着我老子的,他为了能进我们家门可是做了不少交代,还打了保票说会把你这头处理好。当时听说你什么都没要就走了,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你还生下了这么个小孽障。为这么个男人生孩子,我可是高看你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我还来不及消化,就已条件反射地伸手将白欣往下拉下了两个台阶。
“这是我的孩子,跟什么你们家有什么关系?我们娘两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有什么资格三番五次来打扰”白薇兰眼睛里像是淬了冰渣子,我从没见过她这样,“蒋铭建这么个人渣,我倒是庆幸没嫁给他。怎么,你们自己没孩子,要闹到我们家门口来?”
“你…”那身穿套裙的女人略显激动,还待再讲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做什么在孩子面前吵?”音打我身后响起,是我妈来了。说实话,我妈沉下脸的时候,有种很肃杀的气场。她在学校里教的生物科学,因为太过严厉还被学生取了冷血师太的外号。
“夏凉,你带欣欣去我们家里看电视去。”
我得令,拉着白欣下了楼。有我妈在,总不会叫白阿姨吃亏的。一路上我心都跳得很快,本想说两句俏皮话缓解气氛,可看着白欣一直脸色苍白地抿着唇,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俩并肩坐在沙发上,食不知味地看完了今天的《精灵世纪》,悠扬的片尾曲在客厅里回荡着,白欣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电视里一起唱。
那天白欣走的时候,我心中突然涌上种不好的预感,我叫住了,跟她说:“明天幼儿园见。”
白欣没说话,但对我点了点头。我像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保证,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又对她说了一遍:“明天见!”
第二天,白欣食言了,她并没有来幼儿园。
我想她或许是病了,一回到小区,我就想着去她家看她。结果她家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工人在一趟趟把她家里的东西往小区门口的卡车上搬。我问指挥着工人搬运的白阿姨白欣在哪,她告诉我白欣在卡车上。
我想小区大门口跑去,她就坐在卡车的副驾上,我仰头喊她:“白欣,白欣!”
她看向我,眼神有些难过,她说:“夏凉,我和我妈妈要搬走了。”
我问她要搬到哪里去。她摇头告诉我她不知道。
我本还想再问问她,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但是我已经问不出口了,我哭了。
我总觉得一切都很简单,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就像太阳每天会升起来一样,我会和白欣一起上下学,一起玩游戏,一起看《精灵世纪》,一起变高,一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