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钟雾青已经没有心力去顾及别人的感受。
她太累了。奶奶的去世已经抽干她半条命。
前十年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前路变得一片迷茫。
该去哪里,栖息何地,一切尚未可知。
她只知道一点,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身子骤然悬空,她被人拦腰抱起,双脚离地,脑袋在这样的动静阵阵发晕,钟雾青反应变得有点缓慢,脑袋缓过来时,再低头,才后知后觉知道是江妍。
钟雾青心里软了一块。就这么愣愣地伸出手摸她的头发,“放我下来,这样很累。”
“不要。”
江妍一手抱着她腰,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双腿好稳当些,她不是什么大力士,怪就怪钟雾青太瘦了。
钟雾青来不及去阻拦,江妍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把人放到了床边,两人一时无话,钟雾青靠在床头没看她。
正巧刘姐来了,站在门边敲门,另一只手里拿着餐盘,上面是清粥和两杯水,只是身上多了个单肩挎包。
江妍给钟雾青盖好被子,拿过空调遥控把温度调到24度。然后走到刘姐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了声谢。
两人一起进屋。
刘姐走到床边坐下,看钟雾青失魂落魄的样子,揪心不已,她踌躇开口,“雾青,我……”
钟雾青抬眼看她,语气淡淡的,冷漠得像在赶人,“你再不走,车票就要过期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帮忙,早点回去吧。”
刘姐全名刘婉凝。
五年前高考失利从北方小村南下务工,经过护工相关培训后来到雾城的医院,正式工作后的第二年,就遇到了钟雾青一家。
想想钟雾青那会才到自己肩膀,还没长开,个子小,胳膊细,在住院部的走廊里,和一个护士一起将钟奶奶连床带人拖到电梯口上放射科做检查。
病床不比轮椅,要更重些。钟雾青用力稳住病床一侧,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才堪堪将病床扶正保持平稳。刘婉凝那会正在照顾一个无儿女看护的脑中风老人,老人几近瘫痪,还有些因为上了年纪的小病。儿女不在身边,也无心照顾,整个人只能终日在病床上度过。
刘婉凝在医院呆了两年,什么人情冷暖多少见识了点。诸如治到一半把病人遗弃在医院的,为了赔偿金把病人拖死的,也有比较常见的,像她现在的雇主这样,雇个护工就对病人不管不顾的。
还是头一回见到钟雾青这样的,一个小妮子来陪护病人。
出于恻隐之心,她把打好的热水壶放前台的地上,朝电梯那边走去,才刚朝床的围栏伸手,就被钟雾青挡住,她板着脸,冷冷酷酷的,“你要做什么?”
怎么戒备心这么强呢,刘婉凝想,怪自己不事先打声招呼,她莞尔一笑,“帮你搭把手,正好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