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寄宿中学回到中城区的线路只有两条,每一条都是需要沿着城市边缘慢慢停靠的长线,放学的时候才下午三点,等一路晃荡过来却是天色都擦黑了。
陈青手边放了一叠作业纸,面前是翻到有点卷边的备课本。悬在餐桌上的灯光拖着一截电线裸露的影子,在正下方的人影和纸张中间笼起一圈白色的光晕。
——陈青很漂亮。
这是方朵渐渐意识到的一件事。
陈青的漂亮不随岁月年纪的变化而转移,变化的是方朵审美的眼光。
方朵第一次见到陈青的时候还是个根本没长开的小屁孩,被陈世国领着从背后推进门:陈家的生意在那个时候做到鼎盛,满屋子的灯光都写着富丽堂皇。
而陈青只是看着她,目光平静没有波澜。
茶金色的沙发,手织厚地毯,仿洛可可风格的纹饰家具,满目琳琅挨挤里淡淡的一道影子。
她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也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后来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走了,陈青却留了下来。
方朵还记得陈世国把自己从丽莎饭店找出来的情景,那天天气不太好,余女士从里间转回前台的时候还在抱怨,连续几天不见日光,阳台上积攒的一大片衣物眼见着又都在连绵地滴水。
秋末的阳光没有什么力度,就只从几片薄薄的云层里漏出一点点沙金色的光线。
陈世国是一个人来的,开了好几年的一辆白色宝马停在大堂门口,片刻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而关于陈青的种种,鸡零狗碎,道听途说,也都是余女士在那时候讲给她的:
据说当年任华枝和陈世国结婚多年,一直没有怀上,是听了大师指点才动了抱养的念头。
据说陈青是长到两岁多的时候才从家里走失的,当时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