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是我们陈家人了。”任华枝拍拍她的肩。
“先去洗个澡,把衣服也换了。”
……
回忆的秒针到这里就走到一个断点,后面的很多年里陈青几乎没有办法确定这一段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陈世国和任华枝都很忙,往往深夜应酬,回家时双双带回一身酒气,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内饰繁复,吊顶用了内外三层的水晶灯,在寂夜里就缭绕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晕和雾气。
所以人一生的时间都会流向哪里,那种隐秘的奔流、寂静的生长,黑暗里闪动光芒的抽枝拔节,最终都卷进黑洞一般无声的垭口。
没想到在今天却想起这些事情。
原本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陈青和两位家长的相处都算得上平淡而普通。
哪怕偶尔有一些藏不住的客气意味,也并没有再生出什么巨大的波折和意外。
有时候出门也会有陈家的司机来接,家长会则十有bā • jiǔ由保姆代劳。陈世国的生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铺开了市场,在家用上从来没有什么短缺。
只有在那只漂亮小狗进门的那一瞬间,忽然之间某些无法辨识的情绪被放大细节——任华枝对于“自己的”心爱之物是什么样的,那种微妙的区别原来也很清晰。
但是心爱之物也并没有得到善终。
反而是后来方朵进门的场景因此有了一幕哑剧一般的戏剧性:事情到那个时候也变得很清楚,任华枝当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说服陈世国领回一个女孩,只是没有想到男人对血缘后代的执着会如此膨胀。
这样一来反而是陈青和任华枝来到那种“战线”的同一边——几方阵营微妙的变动和试探,千丝万缕无法言描的细节——当时陈青站在沙发的阴影里看着那个被领进家门的小孩:和她相差了整整七岁,同样面临家庭与人生的重大变故,好像站在大雨的十字路口,一种同工异曲的对称变换。
十一岁的小女孩,从那扇过于金碧辉煌的大门向着室内望过来。
不如说整件事情其实从那时候就已经好像印在水晶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在直接映射到心脏的一瞬间,就获得了具象而精微的感知。
方朵洗完碗出来,湿着手就想来逗狗,在将要扑到沙发上的时候被陈青架着手指推回去:“擦、干。”
哦……小姑娘讪讪地收手。
下一秒继续满怀希望地跟她确认:“明天去给小狗买吃的对吧?”
明明刚起了名字,怎么还是乱叫。
陈青抿了一下嘴唇,十六岁的人了,望过来的眼神还是很亮,好像小孩。
但其实也已经渐渐有了少女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