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璇怒道:“你做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人身后?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沈晏脚下轻挪几步,被骂了也不恼:“你听不见那是自然的,我日后轻功再大成了,便是从你面前出现都是轻而易举的。”
白璇撇撇嘴懒得看他了,白岚回头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出来,我记得我方才路过前厅的时候,你爹爹还在叫你过去用饭。”
沈晏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我实在不想跟我爹爹一起,他总是在和白叔父聊些我听不懂的话,要么吃饭时便开始骂我,无趣极了,我还是跟你们一块儿吃去吧,横竖不缺我一个的饭。”
白璇瞪他:“缺得很,你过来都是些残羹剩菜等着你!”
沈晏才不信她的话,还是跟在她们身后。之前他还没有和她们混熟,人还是有些怕生的,尤其是面对着两个小姑娘,一个还老是嫌弃他,另一个又冷冷的,不过现在熟了起来,平时便什么都在聊了,就算是没人听,自己一个人在旁边都说得很起劲,白璇以前都没觉得这个人竟然是个话痨,什么都堵不住他的嘴的。
沈晏拿了根枯树枝边晃边在后面絮叨:“前几日我和爹爹去了集市上的茶楼,那里新来了一个年纪小的说书先生,在讲三国水浒,我进去时恰好就讲到了刘关张结义,那才是真义气呢。我以前小时候在鸣沙阁和管家的两个儿子结拜,不过两个人太没骨气了,明明是一起去偷的果子,管家大叔一问起,扭脸就把我出卖了,正好被我爹爹路过听见,平白挨了一顿揍,简直不能比。”
白璇起初听他说什么刘关张,还没有什么反应,结果他忽地话头一转,让她心里一阵慌乱,虽然是说者无心,但白岚听了心里又该怎么想?尽管她从来不会和自己提起,但白璇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放下过那个心结。
假使当日白温景和白岚的爹爹白岧只是普通的兄弟或者知己好友,那白岚心里可能就不会那样怪白温景,可偏偏白温景是白岧整日挂在嘴边,时常提起的他一辈子最好的兄弟。
最好的兄弟贪生怕死将他弃之不顾了,不论什么自保是不是人之本能,不论当时的情况究竟是多危急,这样的事说出去江湖上也都只会指责白温景背信弃义,白岚也是江湖气极重的人,就像她方才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自己不愿意做的,她都会帮自己做,白璇知道她说的话是认真的,只不过自己不会让白岚为了自己去做什么危险的事罢了。
白璇偷偷地偏头去看白岚,发现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方才眼神里还有笑意,现在却淡了许多。
真的是非常想回头把沈晏的嘴缝上。
沈晏起初说得兴致勃勃,他讲完了自己的糟心事,又想起刚才是在说刘关张啊,就几乎要把那说书先生讲的书都背一遍下来了,但后来自己也反应过来,好像他越说空气越冷了,这才悻悻地闭了嘴,惹来白璇一个白眼。
白岚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脚步也一直没有停留,直到走到了阁楼下,她才回过头看了眼沈晏。
“你觉得怎么样就是结拜的兄弟了?”
终于有人搭理他一下,沈晏的眼睛亮了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能生死与共的就是!”
白岚点了下头,让他们俩在阁楼下等着,她没走正门,从窗户上翻了进去。
看到白岚的身影消失了,白璇气得狠狠地跺了沈晏一脚:“就你每天话多!”
沈晏一脸无辜,不明所以。
过了没多久白岚就下来了,白璇看到她手上拿着两坛酒,一坛是陈年的,一坛是前几日他们三个闲来无事一起新酿的,原本是埋在了阁楼后面的小院里,方才被白岚挖出来了。
白岚依旧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跟着自己走,左转右转便进了容园。
夜色将临,容园里的灯笼都被点亮了,灯火璀璨的一条小径,交映着脚下的雪光,三个人沉默地走着。
到了那棵当日白璇和沈晏爬过的香樟树下时,白岚停了下来。
“我从前是最不信这些结拜结义的人,再或者什么歃血为盟,觉得不过是一个假惺惺的仪式,骗了对方骗了自己罢了,又有什么用处。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好像并不是如此,我爹爹从前和我说,他那么多年混迹江湖,走南疆闯北漠,只有一个让他觉得真正值得相交的结拜兄弟,少年相识,直到他遇难离世。”
她说完后顿了一下,白璇莫名觉得脸上烧得慌,明明她只是个外来人,却终是控制不住自己,要代入到这个世界里,就好像她真的是白温景的女儿,替自己的父亲觉得羞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