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轻笑一声,满是嘲讽与不屑,“李深在京城为官时,明里终日待在青楼舞馆,暗里贪赃枉法,与朝中四处勾结朋党,大启朝将亡,就是亡在这样的人手中,有什么可替他争辩?我杀这些昏官,汉人百姓还未曾说过我的不是,你一个那轲人,又有何立场?兀述,越剑山庄要做朝廷的鹰犬,你不过也是白温景手下的鹰犬。”
他这番长篇大论字字句句想戳人心,兀述却听着面不改色,他拿出方才打斗中从萧澜那里夺来的三枚毒镖丢在地上,用脚尖踩着碾了碾,然后踢到了萧澜脚边。
“李深不能杀。”
萧澜怒目而视,却没有换来对面人的丝毫反应,硬是相拼也不过两败俱伤,盛怒之下,他没有理睬被丢在地上的飞镖,转身拂袖而去。
等他的身影在街头石桥上消失,兀述才走过去将毒镖拾起。
今日是元宵佳节,姑苏城东开了灯市,长街上挂满了花灯,人群熙熙囔囔,卖各色小吃点心和女子妆面的小摊琳琅满目,笑语不绝,满是人间烟火气。
这城西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片清冷,此刻街头只有他一个人。
离开芜州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倘若不是前几日白温景忽然寄来一封书信,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初到姑苏的时候也是有很多的不习惯,毕竟一南一北,与他曾经待了十年的北漠有太大的差别,再加上他异于常人的相貌,走在街上也是被人投去怪异的眼神,还好就是江南地区的百姓对北漠异族不甚熟悉,因此也没有引起过太大的骚动,只除了山庄分舵里常有人不给他好脸色。
谁都想不通,庄主为什么会让一个素来与他们为敌的那轲人来到山庄,甚至还吩咐他们要教他些武功,衣食也不能苛待。
就连兀述在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懂,不过后来便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白温景的用心之深。
只是无论别人如何想如何看,再或者处心积虑想要利用他也无妨,他得依靠着山庄给他的势力,他才有机会能有朝一日找到报仇的时机。
姑苏城里很少下雪,但凡有,也是落地即化的,天气清朗,那一轮圆月,也分外皎洁。
……
长桥边,白璇提着一盏琉璃花灯站在柳树下,白岚方才说去那边摊子上给她买一个糖人,结果去了许久都还没回来,人群又密集,怎么也张望不到,等得人着急。
长桥上挂满了小红灯笼,从桥这边看到那边,连绵一片宛如流火。
白璇将手里的花灯提起来细看,半透明的灯罩里,一支红蜡烛火摇曳,烛光流水般撒下,温暖而柔和。
原本今晚白温景不曾许她们出来,不过等到夜深之后,她和白岚还是偷跑了出去,山庄的白墙已经拦不住她们了,只是这深更半夜不好去马厩牵马,只能赶到半山腰的人家里先借用下马匹。
虽然明日白温景定然会知道她们偷跑出来的事,不过那就是明日的事了,今天且想不了那么多。
等了这许久,白岚终于将糖人买回来了,看到她从人群中出来的时候,白璇踮着脚尖远远地向她招了招手。
白岚今日穿了一条绯色襦裙,外面裹着披风,笑脸盈盈,眼含秋水,向她走来时发间的步摇微颤,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嫩模样了。
白璇接了她递来的糖人,凑到她耳边取笑道:“姐姐,我方才看到那边有个书生在偷瞧你,长得倒还俊秀,不知是不是个锦绣皮囊。”
白岚自及笄那年之后,整日都在被她这些话jsg聒噪,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得了吧,整天盼着我嫁人,等我真的找个人嫁出去了,你且哭去,谁还给你上街买什么糖人?”
白璇笑而不语,她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白岚如今已是二八年华,该遇到的人,且该来了。
第34章
此时夜色虽深,街头巷尾却依然是人潮如织,两个人在桥头吃了糖人,就相携着往集市庙会上走去。
熙熙攮攮的人群间满是欢声笑语,不远处还有搭台唱戏的,戏腔婉转,衬着天际燃烧的绚烂烟花与满城灯火,繁华不减当年盛世。
白璇走到一个小摊前,拿起一张面具扣到脸上,是个青面獠牙的鬼怪。做工有些粗糙,看着不太吓人,反而有些滑稽。但这样的面具她还是每年元宵节都会来庙会上买几个,已经攒了好多,都放在她房间里的小木箱里,和平时去流景楼抄的药方子放在一起。
不知不觉,这些年积攒的东西,箱子里都快要放不下了,前段时间整理的时候还惊了一下,没想到偷留了那么多东西,就连白岚前年春天从芜州城里回来时折的一枝桃花,她都风干了花瓣留着,打开手帕看时,都已经褪去了鲜艳时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