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明行至天际晚霞遍布,白璇的手已经冻得僵硬,才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点点灯火,城门上挂着一块陈旧褪色的木匾,上书了朔城二字,这还是建朝之初,皇帝御笔亲封的,而到了如今已经无人在意了。
眼看着要到了,白温景才拉了一下马缰绳,渐渐慢了下来,让众人跟在他身后,拿着通关文牒进城。
进城时白璇看到这城里的百姓似乎过得比芜州还不如,街上多是破衣烂衫的百姓,还有沿街乞讨的老人和孩子。来往给行路人歇脚的客栈也都是破窗破瓦,从外面乍一看像是无人在住一般,只有屋里隐约亮着的灯火能看出仍有人烟。
一路过去,最热闹繁华的便是与官府衙门隔了一条街的那处烟柳巷,彩灯高挂,笙歌不断,都无须走近便能嗅到那胭脂香气,绫罗粉黛煞是醉人。
白温景皱了皱眉,带着一行人下了马,从旁边小巷子里穿过,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前面一家还亮着灯的客栈,看上去应当还有空房可住。
“胭脂窗,小团扇,扑鼻香……”白璇遥遥地听着那边传来的靡靡之音,翻身下了马。地上还有未消融的雪,混着年节时放爆竹留下的已经湿透了的红色纸捻子。
左楼上前敲了敲客栈的门,不多时,一个白发老者端着一盏烛灯颤巍巍地过来打开了门,却在看到他们一行人时,手上剧烈地抖了几下,之后便慌张地回身想要将门关上,却被左楼一步上前用剑顶住了门。
老人不停地摇着手,浑黄黯淡的眼珠子里竟带着分明的畏惧,向他们道:“打烊了,已经打烊了,你们往别处去吧。”
白璇奇道:“若是当真打烊了,老人家你怎么又出来给我们开门呢?”
老人一时说不出话,也不肯再说了,转身便要往回走。可此时天色已晚,朔城本就不大,难得找到一个能住的客栈,白温景还是让左楼把老人拦住了。
“本也无意冒犯,我们这一行人明早便要起程,若是方便,就留我们住一晚吧,多与你十两银子,如何?”
老人有些犹豫,他将灯台放在了门前台阶上,转身进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不过片刻时间便又出来了,抬手招呼道:“几位里面请。”
刚一迈进店门,白璇就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这店里好像多少天没有人打扫过一般,满屋子都是灰尘,房梁墙角还有结下的蛛网和尘网,积年的腐朽气涌到了鼻端,让人避无可避。
白岚走到她身后,探身过去用指尖轻抹了下桌面,也已经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里俱是疑惑。
第40章
朔城是大启南来北往客商游子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这里的客栈不说人满为患,至少也不该像现在这般荒凉,倒像是有好几年没住过人一般。
白温景也心下诧异,本想叫人来问,但老掌柜分明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将人迎了进来,就举着灯挑起帘子去了后院,也不说让他们住哪儿,也不说是否还有吃食。
一时间客栈里只剩下他们一行人,还有桌上两三盏昏暗的灯,烛心摇晃,欲熄未熄。
白温景道:“左楼,你去后院看看,找个人来问话。”
左楼应了一声便往后院走去。白璇有些想跟去看,她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听到放在右手边楼梯下的几个半人高的酒坛里似有悉索的动静,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不像是什么虫鼠,倒像是有人在极力压低了声音啜泣,还有纷乱的呼吸声。
白岚疑惑地看向她,白璇向她勾勾手腕,示意她走过去一些。
她们没有很靠近那酒坛,隔着一段距离,白璇踮起脚尖凑到白岚耳边小声道:“姐姐,那里面有人。”
此时,酒坛里的啜泣声已是越来越大,白温景在客栈门口也已经听到了,他比了手势,命白璇她们先按兵不动,然后自己蹑步走到旁边,用剑柄将酒坛盖子微微顶起,便看到了那双正满含着惊恐和无措,抬头望向jsg自己的眼睛。
他猛然将酒坛盖子掀起,里面立时发出了两声尖利的惊叫,白璇和白岚从桌上拿了两支蜡烛过去,这才看到了那藏在酒坛里的,原来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看上去也不过五六岁大,脸上满是灰土,唯有两双眼睛沁着泪,显得格外明亮凄楚。
两个孩子正瑟缩地抱在一起,对于这些从未见过的外来人感到十分害怕恐慌,白温景也不欲再惊吓到她们,便让其他人都退到一旁,留了白璇两人在身侧。
白璇想上前把他们两个抱出来,但两个孩子反抗很激烈,几乎不许人近身,白璇刚把手伸进去就差点儿被咬到,只得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