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被带走之后,一直蹲在那里的小男孩才渐渐止了哭声,不管那两个是不是他的亲人,就算不是,现在他身边也没有一个人了,只剩下他自己在这般兵戈时起,山河飘零的地界,又是这么小的年纪,想活下去实在是太难,将他留在这里和直接给一个了断都无甚两样。
白璇看了他一会儿,问白温景:“爹爹,要把他怎么办?”
白温景也是无奈,本是赶路便随意寻了一个住处,谁知竟遇上这样的事,耽误了路程不说,恐怕还要惹上许多麻烦,躲也躲不过。
“先将他带上,路过潮城便有山庄分舵下的小庄,就把他留在那儿吧。”
这样其实对这孩子来讲最是妥当,可也难保不会出差错,毕竟那毒|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若是这两个孩子和风索楼有瓜葛,十有bā • jiǔ会牵连到山庄,可白温景却不知道这一层,白璇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义父,”白岚本在一旁静立,此刻忽然出声道:“若是当真背后有人操控,怕会引火烧身。倘若那些人的目的不是山庄,将他带回去,也会牵扯到山庄,倘若目的就是山庄,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白温景却笑道:“可未必不是请君入瓮。潮城庄布局森严,甚至比芜州更胜一筹,那里我也留有心腹,把他带过去也是权宜之计,此事在我们到了姑苏之后会一并解决的。即便现在将他送到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想找来的人也自会寻到蛛丝马迹,何苦费那个功夫,现在的情势之下,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白温景说得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可白岚心里却还是惴惴的,说不上觉得那里有问题,就是一种被困在局中的感觉,四面而顾无不碰壁。
可白温景既说了,她也只得暂且作罢。
淡薄的天光已经透过落满灰尘的窗纸隐隐约约照进了屋里,白温景命人去后院将马都牵了过来,时间紧迫,即刻就要再次启程。
黎明时分,烟花柳巷里寂静无比,只有几个小厮在雕栏画阁的楼前打着哈欠扫雪,见到他们一行人便有些好奇,站在路旁打量。
这里到姑苏途中还要经过两个比较大的城,下一地潮城与朔城间有一水之隔,他们要赶在正午前到码头乘船渡河。
白璇和白岚骑马走在靠后的地方,此刻街道上行人很少,只能听得到耳边马蹄踏雪的声响。
除此之外,便是那个男孩时而响起的压抑的哭喊声。
他被白温景的一个属下带在马上,因着马背于他而言太高,担心摔下去,就没有过多的挣扎,只是毕竟还是害怕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那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的家,可毕竟是他待了很久的熟悉的地方,现在要被带向一个虽安全却十分陌生的古城,无法不恐慌。
白岚回头看了他几眼,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初孤立无援的自己,总会对这样流离失所的孩子有些同情,可是现在也无可奈何,大概就只能等他哭累了,或许就没力气去想那些难过的事。
不多时他们就快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不远处的那条街,路两旁摆了许多小摊,刚到清晨便已经有了不少人。
白璇探头看了一眼,回身问白岚道:“姐姐,你给我几枚铜钱呗。”
她们出门时两个人的银两差不多都在白岚那里放着,白岚直接把小钱袋丢给她,笑问:“早上没有吃饱么?想买什么?”
白璇没答,她独自策马上前,不知到了哪个摊前。她动作倒是极快,白岚都还没想好要不要跟过去,她就已经返回来了,手上空荡荡的,只除了握着的缰绳便空无一物。
白岚问她:“你去买了什么?”
白璇掀开了一个斗篷,白岚这才看到她罩着的两个油纸包,隐约能闻到空气中甜香的味道。
白璇递了一包给后面的小孩,又递过一张手帕给他擦了脏兮兮的手,才回头看向白岚,把剩下那一包给她。
小孩显然是愣了一下,他用冻僵的手指把袋子轻轻扒开了一个小口,看到了里面几个不过他手心那么大的小饼子,还是热乎乎的,凑近了蒸得人眼眶都是烫的,凝了多日的冰就要化成无垠春水,汩汩地流淌出来。
白岚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心里陈年的酸涩似乎又开始泛滥,却终是敌不过刻骨的温暖。
她大概是最不幸又最幸运,虽然也像这男孩一样曾在乱世里颠沛流离,几逢苦海,却还是遇到了那个能渡她的人,从此之后再无孤寂。
“姐姐,我先帮你揣着,早上你什么都没吃,这个给你留着到船上垫肚子,到时候应该还能是温的。”白璇一把又把油纸包来了回去罩在了斗篷下,眼底都是笑意。